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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一出鞘,必要见血。他的刀法与断云峰的教养截然相反,那么样的凌厉,大开大合,去势刚猛,如同苏对沙那吹起的烈风,恍惚有狂沙扑面。
这是玉腰第一次见到图罗遮的刀。
这刀和传闻中还是有些相同的——它是玄铁所造,重逾十斤,通体漆黑,在图罗遮的手中,却轻巧得如同小儿摆弄一把桃木剑。
“图罗遮——!”玉腰的声音被淹没在刀风掀起的沙土之中,金世安死死抓着他的手腕,双目通红,喝道:“你这是饮了迷魂汤了么!”
而风暴中心的二人,谁也听不见他的呼喊。
这是一场生死决斗,断云峰峰主与前代峰主的逆徒,反目的兄弟,破碎的双璧。
玉腰看不清图罗遮的动作,只看见他风暴之中飞舞的卷发——他没有留情。对着苏春了时,他尚可戏弄对方,权作消遣;可面对着李殷,他必然要使出全力,只消差上一着,他必死于那温柔剑下。
这一仗,恍惚打了三柱香,太阳升至天空正中之时,胜负还未见分晓。
图罗遮的刀还未饮血,似乎合着主人的焦渴,也发出阵阵嗡鸣。暴烈的太阳射在他金色的双瞳之中,他忽而乱了吐息,一阵莫名的晕眩袭上他的额头——这感觉十分熟悉,仿佛正在三十日前,那被重重围困的小小的竹庐之中。
他的内力开始如潮水般褪去——又是那种感觉!又是那种感觉!
图罗遮举刀下劈的动作一滞,便是这样一个空档,露出了他本不该有的破绽。一息之间,那如同细雨一般的剑锋便已轻轻刺来,正中檀中!
“图罗遮——!”
恍惚之中,依稀有人唤他的名字,那声极远,又极近,最后一字甚至喊破了音。
他张开双臂,缓缓,缓缓地倒了下去。
人群在长久的静默之后,终于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这是多么俗套的落败。图罗遮动弹不得,太阳的光晕晕在他的眼眸,晃得他眼前一片炸开的白光。檀中开始疼痛,他支起身子,忽而咳了口血,喷在绛紫色的前襟。
还不能……他还不能……死……
最后一成内力也消散在他的丹田,他看不清东西,也分不清方向——从玉门关,自东向西……高昌……龟兹……越过……伊犁河……母亲的寂寞塔呵!它还在苏对沙那等着他,他是个遥远的旅客,不能归乡的游子……冤枉!他败得何其冤枉!!
思及此,他又呕出一口血——这伤伤及肺腑,叫他分毫也动弹不得。
他为母亲欠下的债,如今该偿还了。
“师兄。”
他朦胧的听觉感应到李殷的声音。十年前,他常用这样的声音叫他,师兄,师兄,似乎满怀着一种不可说破的倾慕,于是他冷笑起来。
“你若想……咳……咳咳……清理门户……也使得。”
即便是落败之后,他照旧还是那副狂傲惫懒的姿态,明明鲜血满襟,鬓发凌乱,却硬要寻出一点风流来。
李殷却不肯给他一个痛快。
他的剑名为片雪,和苏春了的剑同为断云峰上的“饮冰铁”所造,通体雪白,轻盈脆薄。
李殷将那一泓雪光收回鞘中。
“清理门户,倒是不急。”李殷的脸上照旧淡淡的,可那白皙的脸孔上倏尔绽放出一种方才没有的光彩,使得他整个人姿容摄人,令人不可逼视起来,他转身对着人群,声音清越,只有图罗遮听得出,那声音的底色带着他捉摸不透的颤抖。
“今日辛苦各位,远赴到此,助我擒住断云逆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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