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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层高的电梯楼,每一户都住了人。各层窗台上挂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在阳光下很有家的温情。
丁凯复掏出钥匙上了楼。
门口摆着两人的皮鞋。黑色的是他的,茶色的是余远洲的。
阳台晒着两人的衬衫。绸面的是他的,纯棉的是余远洲的。
床上并排两人的枕头。荞麦的是他的,羽绒的是余远洲的。
一切都是成双成对,就好像这里有两个主人。
丁凯复从前一直以为,对余远洲来说,自己不是这里的主人。他是登堂的歹人,入室的恶狼。
他愤恨,自卑,难堪。他用折磨对方的方式缓解失落。只关注自身的狭隘蒙蔽了他的眼睛,如今看着这家里的一切,才后知后觉。余远洲也许并未排斥过他。他梦寐以求的,也许早就拥有过。
洗手台上的牙缸里,一蓝一白两柄牙刷。
丁凯复刷牙没有用杯子漱口的习惯,都是直接张嘴在水龙头底下接。他也就懒得再去买个单独的,刷完牙直接往余远洲的杯子里一插。而余远洲也任由他鸠占鹊巢,即便自己用的时候不方便。
镜子旁吸着个小钩,挂着他的波浪发箍。这小钩不是他粘的。那是谁,不言而喻。
这些个不经意的温柔,为什么原来没察觉呢。丁凯复把和余远洲的纠葛在心里一件件过滤着,就像是酒醒后的人耿耿于怀昨夜的失态。
他洗了个澡出来,这才觉得有点闷。久不住人的房间,空气都是稠的。他从衣柜里随便拿套衣服换上,去客厅拉开了窗户。外面的噪音一下子涌了进来。车笛,狗叫,孩子的吵吵。丁凯复把湿淋淋的脑袋伸出去,想吹吹风。这时听到到身后一阵啪啦啪啦的轻响。
回过头,就见地板上散落着五六张红色的心形卡片。
他蹲下身,捡起离脚边最近的一张。上面是用黑笔写的四行丑字。
“我见众山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你我共白头。”
他又去捡起其他的几张,无一例外都是他的丑字。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公子,云胡不喜。”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
直到他捡起最后一张,脑子轰地一声。因为这张卡片上,出现了第二个人的笔迹。
“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余黏地絮。”
余字被圈了个圈儿,拉出个箭头,箭头尾标着「馀」。角落里还画了个猫头鹰,站在树杈上歪着头,喙里衔着半截烟。
余远洲字如其人,很是潇洒俊逸。简笔画也画得好,寥寥几笔就勾得栩栩如生。
房间里很安静。风掀起雪白的窗纱,一下一下地拂在丁凯复的头上。
他死死攥着那张卡片,攥得手臂青筋暴起。
半晌,他抬起头。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脸上两行眼泪。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从内心深处感到痛楚,悲哀。
余远洲说想让他痛。只有痛过,才会懂痛究竟是什么。
这一刻,丁凯复终于懂了。
痛是什么。
是假如,是或许。是错过才回首,是失去才珍惜。是无法赎的罪,是补不上的心。
是求而不得,更是差一点就能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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