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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歧视,只是看起来很惊人。”他贴近,脸几乎贴到了他的手臂上,幽幽地说,“你长得那么好看,像织女。”

凌游瞥了他一眼,调侃道:“你是牛郎啊?”又想起什么,说,“那些设计师,很多都是男的,而且还跟我一样喜欢男的。”

“画图设计和真的动手做还是不一样吧。”

“我相信,只要能画出来衣服的样子,知道怎么剪裁,就一定能做出来。”

“好吧,姑且信你。哎师兄,改天你给我做一件情趣白大褂——”

“杨亚桐,闭嘴!”

“害羞啊?”

“害你个头!你这让我以后怎么直视白大褂,怎么上班!”

“怎么上班是你的事,反正我还挺想穿……”

杨亚桐的絮絮叨叨被打断了,凌游把胖大海往他手里一扔,说了句“遛狗去”,便把这一人一狗推出了门。

杨亚桐一向是个有计划的人,他习惯了在每天早晨安排自己一天的生活内容,有几节课,在哪吃饭,需要多长时间看书,住宿舍还是回家,几点洗澡几点睡觉都规划妥当,但这个下午,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走到哪算哪,不知道接下来做什么的时光,很慢,却很美好。

凌游骑上单车,胖大海坐在前面的车篮子里,杨亚桐坐后座,他们一家三口便朝着某个方向前进。说某个方向,其实就是没有目的地,杨亚桐指向哪里,凌游便骑向哪里。

近些年规划的新城区,有一种独特的秩序井然,却少了些灵动的美感。医院旁边这个湖很宽阔,远远望去甚至以为已经到了海边,一座桥把湖分成两半,长桥的尽头伸出两条道路,从半空中看,这是一只巨大的蝶。湖中间风有点大,胖大海的小辫子被吹乱,却也丝毫没影响她欢乐的心情,此时一辆地铁从湖中间划过,奔向连绵的远山。

“师兄。”

杨亚桐突然喊他,凌游停下车,回头看,看后座上的人晃荡着腿,指指自己的嘴,冁然而笑,他便侧过身,以一种别扭的姿势遂了他的愿,然后继续往前。

和医院那侧不同,对岸鲜少有人来,那些在医院里、人群中要刻意保持的距离,此刻在空无一人的湖边,阒无人声,只有些微风和虫鸣,他们可以尽情拥抱亲吻,这是一个什么都没做却感觉什么都做过了的下午,杨亚桐心里装进了幸福。

这一周开始,杨亚桐彻底结束了在分院的实习,去了本部。实习生们来来往往,精神一科依旧热闹。

今天入院的是一位妄想症患者,很瘦,整个人蜷缩在轮椅的一角,警惕地观察周围环境和人,略微大一点的响动都能把他吓一跳,问“你是谁”,问“怎么了”,举起双手摸索,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是位51岁的男病人,跟来的家属是他儿子,一个看起来稍显文弱的年轻人。

“两天前他有点感冒,我妈给他吃了点感冒药,听说吃了药不能喝酒,就没让他喝,结果就出现幻觉了,老说看见屋里有猴子有熊猫,我们笑他在逛动物园,但慢慢的状态就不太对,脾气很差,很难受,在椅子上坐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滑到地上了。”

凌游问:“所以您父亲平时有喝酒的习惯对吧。”

“十几年了,天天喝,刚开始只有吃晚饭的时候喝,白天还得上班,这两年不上班了就顿顿喝,不喝就心慌、手抖,脾气也很差,在家找茬,见谁跟谁吵,喝了酒就好了。我们也都劝,他也说不喝了,但一眼看不见就偷偷喝,有时候跑出去喝完再回家,管不了。”

凌游翻看病例:“酒精依赖戒断评估35分,已经属于重度酒精戒断症状了。”

“对,门诊的医生跟我们说了,医生,住院的话,他这种情况是要吃药还是心理治疗啊?”

“主要是药物控制,目前很多检查结果还没出,但血液检查和腹部B超看来是有酒精性肝病的可能,等结果出来会进一步确定治疗方案。”

被送进病房之前,患者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目光茫然,或许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将在这里住很久,但进门的那一刻,下意识整了整衣领,抚平外套上的褶皱,如果不是生病,应该也是体面惯了的。

这天傍晚,凌游结束了他30公里的长跑,慢悠悠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空气潮湿微甜,荡漾着些令人愉悦的草木香。两侧花园里的野草如情欲般热烈旺盛,他拿出手机给一直流连在脑子里的那个人发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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