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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扬长而去,留下徐朴久久愣怔。
季允确定四下无人,上前瞧了瞧车中货物,近处那车装的铁剑和铠甲明显硬度不足,与营中军士所用无二。而远处那车则剑坚甲锐,一敲便知是难得的上品。
越国从前所向披靡的锐坚营,用的原本是这样的军备吧?
季允抽出一把刻着“锐”字的剑,“马丞相要把这一车卖三万两?着实有些多了。”
“不是,”徐朴道,“是三千两。”
季允眉心一跳,“锐坚营特供的军备,三千两竟能买一车?”
徐朴苦笑道:“如今朝堂变幻莫测,这黑心钱他们不知还能捞多久,心急了吧。”
“原是我看错了徐将军。”季允转头欲行。
徐朴叫住他:“季参将随我进仓库里看看。”
他带季允进入仓库,开了几道锁来到深处,竟见壁格里整齐排列着崭新的铠甲,打开高脚柜,杆子上悬挂了千百把铁剑,俱是好货。
“这都是往常马丞相送来让卖掉的,我不想卖也不敢用,只得藏在这里。边境开战时,便悄悄给支援的军士送上一些。”
“至于每次他们收的银两,我祖上还留下些产业,变卖了凑出来的。”
季允一怔,“徐将军有银子给他们,反倒饿着营中将士?”
“我饿着他们?”徐朴渐渐高声,“朝廷送的猪是病的菜是烂的,我贴补了多少才勉强让锐坚营吃饱,这贼船上了就下不来,季参将竟拿我当同流合污之人吗?!”
季允静立良久,“徐将军变卖祖业,将家人送给丞相受难,所图为何?”
徐朴凄然道:“季参将苦修兵法,所图为何?”
季允愣住。他从未认真想过这种事。
“那徐将军打算如何筹措银子?三千两不是小数,可要向我家侯爷求助?”
徐朴摆摆手,“不必了。徐家祖业已空,此事该有个了结。我先问过家姐的意思吧。”
那夜,季允独自在操练场上坐到后半夜,后来身上凉了,回帐中也毫无睡意。
他展纸蘸墨,先给师父写了封信,记述今日所见请求指点。末了是一句:“徐将军今夜所问,允竟不能答。向只道效忠侯爷,不知营中事当如何,亦不知允一身微末,于天下何益?”
写完这一封,他抬眼望向乌云遮盖下隐约的月色,那缥缈之态令他无法不想起一个身影。
思念如潮,可他是听侯爷的令到锐坚营历练,时间尚短,不敢这么快回侯府。他只好继续写信,一腔柔肠却不知该如何言表,写来写去都是今日的见闻。
只在结尾加上一句:“今始知侯爷之不易,忧怀玉体,思急心渴。”
笔尖一顿,他补道:“允愿请命随军出征,唯愿为侯爷释虑解难。”
他并非客套。他没别的本事,只想替侯爷打退夏国,等京城安定下来,侯爷想来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季允将两封信小心折好,命随从送回侯府。
天快亮了,他也不再睡,就着稀薄月光摊开写好的《行军新法》,对照近来所见营中弊病,动手修改起锐坚营军规。
白日的这番闹剧,归根结底是营中规矩死板,对所有军士统一要求,导致人们心中人情让步于军规。这道理在朝堂上行得通,可在阵前却可能危及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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