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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佩格在睡梦中闻到了很浓的花香味。她想了想,顺着味道爬向了外面。
房间外很冷,已经接近隆冬了。这个季节不应该有花,佩格想。
她顺着味道钻进了一个房间的缝隙里,她睁着蓝色的竖瞳在黑暗里搜寻着气息。
佩格听到了很虚弱的声音,像是游丝一样微弱,“蛇……”美术老师浑浊的眼睛看向佩格,她满是褶皱的手还抚摸在发黄发卷的花瓣上,好像它是她最亲密的恋人。
衰弱的老妇人念着一串数字,像是小孩子一样,恳切又祈望地望着天花板,她的眼角开始湿润,她看到了佩格顺着她的小腿爬上了她的肩膀,但她已经无暇顾及了。她似乎在这样刻板又机械的诵念声里看到了什么,是一片光影,还是雪景里蜡烛的烛光?她的声音比她任何一次念诗和讲故事都要轻都要缓,如果不是佩格就靠在她震动的声带边,一定没法听到她在说话。
佩格不知道她在念什么,她只是觉得那样的声音太难过了。佩格垂下头,在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里看到一条白色的蛇,它有着湛蓝的眼睛。它垂下三角形的头颅,用细长猩红的舌头舔舐掉她眼角湿润的眼泪。
直到她的手颓然落下,同它一起坠落的,是她手心里早已泛黄的花束。而几乎在同一瞬,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佩格被惊到了,她应该快点离开,她不能被发现,但在离开之前,她犹豫了一下,衔住了地上掉落的那束花。
佩格钻进了阴影里,很快地消失了。
8
佩格能够熟练地掌握这家孤儿院的每一个阴暗角落。除了那次没有经验被厨娘发现过之外,再也没有被抓住过。虽然她依然不擅长记路,但是她有蛇类灵敏的嗅觉,她能够分辨出汤姆的味道,她在他的身上吃过巧克力苹果酥胡萝卜蛋糕,所以他的身上也会沾染上甜品的甜腻的气息。
她在黑暗里穿行,蛇的视力很差,每一扇没有气息的门,还有那些没有温度的石柱,它们对她来说都没有区别,她向它们问路,它们也从不会回应。她记得他的气息,即使她不记得曲折的道路,无法辨认那些永远沉默的建筑物,但她总能凭借他的气息找到他,她总能回到那个男孩身边。
9
在美术老师去世后,又有新的老师来接任。汤姆一开始还怀着一点期待,但是等到那个老头依然说着陈词滥调,用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古旧笑话来诓骗他们。
“等你们背下它们,这些神奇的数字,你们就能够见到自己想见的人。无论是你的父母,还是亲人。”胖墩墩又矮小的老头这样说着,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汤姆说,大人们总是用这样的把戏来哄骗小孩。
给他们一些虚无缥缈的盼望,用悬在天上的月亮来敷衍人、掌控人。他们总是这样,那些烦人的大人!他们总会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一样。他在狭窄又矮小的房间里走动,好像这里是他的演讲台,即使听众只有一条惯于走神的蛇。他也不知道,他有一天会用同样的手段去制服别人。
汤姆此时仍是孤儿院的汤姆,他讨厌西红柿,讨厌背圆周率,讨厌那些把他们当成小孩子一样哄骗的大人。他对未来一无所知,仍翘首期盼着,他不知道命运一直悬于他的头顶。
佩格的身体抽长了一些,也变得重了一些。她轻轻地缠绕在汤姆的脖子上,汤姆的声带因为说话震动着。她只感受着腹部的震动,而不去分辨汤姆说了什么,像是这样就能够触碰到他的愤怒。
愤怒是活的、有温度的,而蛇总会趋往温暖的地方。平常汤姆是不会让她这样做的,他总是包裹着阴沉的外壳,佩格觉得自己明明就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但除了脉搏的跳动之外,她跟缠上了一根冰冷的石柱没有区别。
你在生气吗?佩格问。
没有。汤姆很快地冷静了下来,他抓住了佩格的身体,把她从自己的脖子上拖了下来,警告般地说,不许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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