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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九:“闻家,青阳城,热浪。”
“梦里的他们过得竟不错,宅子扩建了半条街,瞧着可气派。”
“御剑的道士、龙气萦绕的皇子王孙……他们都往一个地方去,也不知那院子里藏了谁。”
后面的事闻九有些记不清了,便住了嘴。
打从被谢玄带离闻家的那晚他就发现,关于自己的“预知梦”,总是做不得数,饶是他后来专门学了些卜算之术,也一次都没有梦准。
这大抵和“医者不自医”是一个道理。
所以,闻九本没将它太放在心上,只不过他此次接连几日都没睡好,这才来河边寻谢玄,期望靠着对方诵经催眠。
——原来是十六岁。
天谴引来的雷火将少年生生塑成恶鬼。
瞧着身旁半合着眼、好不容易才被自己养出些肉的少年,谢玄低低:“无妨,若你在意,我们便回闻家一次。”
选中了与自己资质契合的法门,闻九的修为完全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哪怕有谢玄刻意控制汲取怨煞的速度,他也顺风顺水入了金丹。
倘若让其他宗门知晓,怕是要抢着人入内门。
可他看起来仍旧是脆弱的,骨架纤细,羽睫鸦黑,皮肤似新雪,好像随时会化去一般。
大红衣衫一衬,更显得他肌理莹白,迟迟没有等到回应,谢玄低头一瞧,才发现这人已经倚着他的肩头睡了。
远远躲开的河鱼终于游了回来。
万物有灵,动物对危险的感知最是敏锐,纵然那红衣少年总笑眯眯的,不似幼年常绷着张小脸,但这山里的野兽虫豸,没一个敢靠近对方。
唯有和尚陪在对方身边时,它们才会好奇地多看两眼。
圆滚滚的佛珠又垂于水面,一转一转。
谢玄天生佛骨,大气运加身,诵经或法事,都不需要特定的场所仪式,此刻手持念珠,垂眸敛神,态度之认真可见一斑。
早些年他敲的还是木鱼,可闻九不喜欢。
彼时对方不知辗转流落了多少门派、又遭遇了多少算计磨难,一身怨念唯有万佛塔能堪堪镇住,他手持木鱼,日日诵读闻九口中“听到耳朵起茧”的《地藏本愿经》,却也只能为对方消解其中万一。
谢玄便是自那时起存了疑心:
这怨念太深重,混杂着煞气戾气,仿若汇聚了世间所有的恶,无穷无尽,源源不断,无论如何也不该由一人承担。
对方遇到的每一件事,哪怕起因为善,结出的亦是恶果,冥冥中似有一双大手,在每一个关键的节点,抽掉对方仅存的好运。
就连闻九最后的离世,也是毫无预兆的生机流逝,谢玄恰巧被围上万佛寺的各大宗门绊住手脚,待赶回时,已无力回天。
仿佛天要他死,他不得不死。
“希望这次的世界意识不要太蠢。”一段经文诵完,谢玄望向水中相互依偎的倒影,喃喃。
冥冥中,似是有什么东西瑟缩了下,一阵冷风拂过,闻九不满地蹙了蹙眉。
扰人的噩梦无休无止,纵是在谢玄身边,他也只能求得片刻安宁,又一次满头冷汗地惊醒,红衣少年下意识往和尚怀里蹭了蹭:“谢玄。”
“我们去青阳城吧。”
再这样下去,他迟早有天会困死。
谢玄:“你已是金丹。”
莫说睡觉,连进食都不需要。
闻九理直气壮:“但我喜欢。”
天天没滋没味地闷头修炼,又跟和尚有什么区别。
向来拿自家小祖宗没辙,谢玄虽心有忧虑,仍应了下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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