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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求朝廷准允自己告假,又向镇守西北的靖北将军陈明其情,不及等候朝廷批复,便夤夜回京,一刻不停。
一路上他跑死的大宛马就有七八匹,每到一处驿站,若不是十分支撑不住,绝不会停下休息,只换了马掌补充干粮后便立刻上路。
好在越往南行,气候便越温暖,远不似在西北那边,即便到了四月里,依旧偶有风雪。但十来日的餐风饮露还是让他形容憔悴,面上胡茬点点,若不是相熟之人,几乎认不出他来。
暴雨之中疾驰,更让他浑身都湿透了。寒气不断地从衣物缝隙里直灌进来,浸满了水的布料沉甸甸地贴在身上,当霍陵翻身下马时,一众丫头婆子俱是惊骇莫名,大气也不敢出。
“……奶奶呢?”他哑声开口道。
长时间没有说话,此时他的声音便如砂砾摩擦一般,那一双眼睛黑沉如墨,遍布骇人的血丝。
丫头方答了一句“里间床上”,话音未落,高大的身影已疾冲进去。待冲至帘栊前,他忽然又猛地刹住,悄无声息地揭起帘子,慢慢地,一步一步地,仿佛怕惊醒床上那人,又好像不敢面对一般,停在了床边。
……她果然还在睡着。
容颜恬淡,唇边似乎还挂着一抹淡笑,那温柔美丽的眉眼教霍陵眼眶一热,连忙死死捏住拳头,硬生生地将突涌而上的酸意压了回去。
他无声地在床边坐下,抬手轻轻抚摸着秦雪拖在枕畔的一把青丝。
她有一头极好极厚的乌鸦鸦长发,触手之时,只觉如丝缎一般柔滑,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黑亮的“缎子”竟也开始干涩枯萎了。
心头一恸,霍陵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抚触起来,只是力道比方才更要轻柔到了十分。
回来的路上,他本以为自己有千言万语,他想告诉她,自己来迟了,他想向她道歉,是他没有护好她……
可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不是不想,只因为……没有人可以倾听他的话。
却说这边玄昭的书房内,只见房中的桌案、箱柜……四处都点着灯烛,照得整间屋子亮如白昼,也照亮了满地上铺着的书本纸页。
那些纸上有的写着一些潦草的字迹,有的则画着穴位图和一些草药图案,玄昭就随意坐在满地纸张间,时不时刷刷刷下笔如风,时不时又神情空茫地呆滞着,不知他究竟在思索些什么。
自打秦雪昏迷后,除了每日去房中看她的那小半个时辰,他就这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翻阅了无数的典籍病案,誓要找出秦雪昏迷的原因。
每一天,这间屋子里的灯烛都彻夜不熄,渴了他就随意抓起茶壶喝一口,饿了也不叫人,直到丫头们到了时辰来送饭,他方才能感觉到腹中饥鸣如雷。
就在这三十来日里,他迅速地消瘦了下去,眼窝凹陷,烛火之下,一双眼睛愈发黯沉。衣摆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一大团墨汁,玄昭也浑不在意,正在奋笔疾书时,忽然,门外传来丫头的声音:
“二爷,大爷才刚回来了,请二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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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站在门外,却不敢擅自进去。只因有一次有人未经通报进了屋,不小心弄乱了玄昭铺在地上的字纸,顿时惹得他勃然大怒。
一直以来,家中众人都知玄昭性情温和,虽看着清清冷冷的,实则是个极好脾气的人,但那次他发怒的景象却是教人久久难忘,从那之后,便再不敢有人擅入了。
只是丫头在门外站了半晌,却一直没听到回应,她犹豫片刻,又稍稍抬高声音,道:
“二爷,大爷请二爷过去,有事与二爷商议。”
可屋中依旧寂然无声,仿佛根本没有人在,丫头心中狐疑,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揭起帘子,朝屋内悄悄一瞥,只见玄昭席地而坐,手中握着一杆紫毫,笔尖上的墨汁一滴一滴落在纸上,他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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