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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琴总认为自己是早晚要死的,治又治不好,术后存活率是倒数,可自然死亡本身就是一种倒数,这钱还不如给贺凌留着,在首都好好上学。

当然,这些话她不敢说给贺凌听,但也不肯配合治疗。

她这似消极又非消极的态度等同于自我放弃,明明半夜疼得直哭,第二天看见贺凌她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笑,说:“小凌,带姥姥回家吧。”

短短几天,她的状态急剧恶化得比当年的江燕还差,像盏将熄未熄的蜡烛,厚厚的烛泪苟延残喘。

病到她这个程度,药物已经起不到作用了,减轻痛苦的药效也越来越短。她的衰弱是肉眼可见的,从住院起她的状态就是一天比一天差,急剧恶化的病情根本经不起她这样消耗,她的去意已决像等待死亡很久了。

贺凌深深不解,大年初一那天,他问周琴,舍得把他丢下吗?

周琴说:“不舍得,但是你有小越,姥姥可以放心。”

贺凌眼神安静地注视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是不是想我妈,想姥爷了。”

周琴笑着说:“我想了十几年。”

贺凌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仔细看才能注意到他的手指在颤。

许久许久,江越才听到他说:“我带你回家。”

周琴如愿回家的那天是这段时间以来她最开心的一天,虽然贺凌给她穿得像个粽子,虽然她还是只能坐在轮椅上,但年还没过完,她能从医院回家已经让她很高兴了。

只剩骨头架子的身体缩在厚厚的冬衣里,贺凌为了给她挡风在轮椅前架了一把伞,把她安全护送回家。

周琴在家里过了半个年,比起跟贺凌说话,她和江越的交流要更多,每天清醒的时间不长也要叮嘱他好好照顾贺凌。

残烛强撑着等待黎明,周琴把自己撑到了年初六,耗尽身体最后一丝气力陪贺凌过了最后一个年。

贺凌20岁,姥姥是在他的怀里走的。

第79章

周琴的后事几乎是江越一手料理的,因为贺凌病了。

失去姥姥的第二天,贺凌就被重感冒放倒,低烧反反复复,喉咙痛得咽口水都像在吞刀片,四肢乏力,守灵都是江越帮他守的。

贺凌睡在床上被感冒折磨得浑浑噩噩,想睡又睡不安稳,不睡又头疼欲裂,不过两天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江越知道他这是崩得太紧的神经突然断开,身体的免疫系统被击溃了。

周琴下葬那天,贺凌烧到38度,脸颊烧得通红也要爬起来,回来的路上几乎昏迷了,醒来就发现自己又进了医院,护士正在给自己的手背扎针。

为了空气流通输液室没开暖气,贺凌穿着厚厚的冬衣缩在江越怀里,他还在发烧,脸上戴着口罩都能让人感觉他很烫,烫得江越以为自己抱的是个小锅炉。

贺凌脑袋枕在他的肩窝里,昏昏欲睡也能感觉有一只熟悉的手时不时贴在自己脸上,有他熟悉的味道,也有不那么熟悉的手温。

平日温暖的手心对现在的贺凌来说是冰凉的,贴在他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上反倒舒适。

贺凌脑子昏沉地用脸颊蹭江越的手心,幅度不大的两下,却能看出他对这只手的主人满得将要溢出的依赖和眷恋。

贺凌感觉一直抱着自己的人顿了一下,然后有什么东西贴了一下他的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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