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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套掉在房间门口,皮夹从口袋里划出,关越不是想偷钱的坏孩子,他只是想着至少将乱糟糟的衣服挂起来。可手指抗拒不了孩童的好奇心,他就顺手打开看了一眼,就和衣着楚齐仰着下巴像明星一样的小男孩四目相对。
即使五官稚嫩,洋洋得意的样子也很幼稚,但在当时的关越看上去却有种别样的成熟,一瞬间相形见绌,他自以为是的懂事都显得薄弱又不值一提。
有的人的照片是可以被随身带在身上的,而有人自小到大唯一拍过的照片就是证件照。
关越将皮夹塞进衣服内侧的口袋,心情和动作一样潦草。
他将衣服丢在沙发上,抓着雨伞出门去了医院。
一氧化碳中毒后即使清醒,也会有一两个月的假愈期,如若不加处理,很可能留下病灶以后患上迟发性脑病,再严重的就得瘫痪了,所以他至少要去医院吸一个月的高压氧。
他很聪明,关楚只带他去过一次,他就把所有的流程都记住了。无论是打防疫针还是喝苦冲剂,他从来没有掉过眼泪,不需要用哭喊来获得安慰和注意。
日复一日走过的路,这段时间都是阴冷的下雨天,雨滴从透明雨伞上裹挟着粉尘向着地面坠去,靠近绿化带的空气弥散着湿泥土和草地的味道。关越随手揪过伸出来的枝叶,绿叶在手里碾来碾去,汁液和雨水含混黏乎地夹在指尖,他站在十字路口,等待着超过九十九秒的漫长红灯。
雨天是灰蒙蒙的,在压倒性的色彩铺陈下来后,好像再鲜艳都显得黯淡无光。关越目光神游,可就在突然之间,有什么吸引了他的目光——
照片里的、看起来光彩照人的哥哥。
关越不由自主地向着台阶下迈出一步,电瓶车从他面前惊叫而过,反应过来后熙熙攘攘的车流好似电影的过场,他再见缝插针地去找,目标之地已经空无一物。
他原本预备把这个当作自己的第四个秘密的。
那天他照常去医院,关楚却打来电话交代他留在医院门口,等自己去接。关越和妈妈约定好,自己站在旁边的巷口。他还是开心的,即使妈妈对自己动过杀心,关越也想要抓住这片刻许是出自愧疚的母爱。
但他没能守约。
他等的百无聊赖,雨点溅来溅去,染脏了他小腿肚上的那截白袜,偶然间竟好像又看到那个哥哥。他已经等了很久,所以想着,只是向前跑一条街并不会有事——
直到连片的疼痛忽然击中了他。
包围他的男人好像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他能看到也只是大人的腰而已。后背仿佛被绑上铁板般僵硬不得动弹,残余的电流酸麻感随着脊柱爬上脑门,失去知觉前他的嘴巴被封上胶带,反绑双手,套进布袋里扔进后备箱。
他透过布料的缝隙里无声地往外望着。
“我说怎么隔三差五往这种破地方跑呢...”
车在颠簸,摇头晃脑地,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以及过于喧闹的欢快音乐,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童话。故事应该发生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因为世界的掌舵人还是个和他不可一世的孩童。
“...原来就是这个野种啊。”
车辆在直行、左拐弯,他由着惯性被甩来甩去,撞得头晕目眩,氧气稀薄,被汗液浸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眼泪横流。
“我们...”
记忆断片了,他记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如何成功逃脱的。但车或许开了很远,因为他坐着警车回去花了很长时间。车窗外都是大片的大片的葳蕤杂草,足够将自己淹没的高度,像一片走不出的迷宫。
警察局里是等待的关楚,关越提起两支腿向她走去,却看到她无动于衷的麻木眉眼。于是在触碰之前停顿了脚步,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从那片荒地里走出来。
...妈妈和绑架,没有一点关系吗?她是否为自己的失踪感到过轻松?
在对外界丧失安全感的情况下,即使遇到麻烦也不会想着大喊大叫,反而是掩耳盗铃地想把那些都藏起来。所以当女警姐姐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温柔地询问他记忆的细节时,关越低着头坚称自己忘却了,是自己乱跑才被歹人有机可乘。于是他好像也真的忘记了,这颗记忆像一粒不起眼的砂砾,在渐行渐远的岁月流沙中逐渐沉淀为潜伏在水面之下的暗礁。
然而他真的忘了吗?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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