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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烨早早批完奏折,遣散宫人,躺进熏过安神香的明黄锦被中,久违感受到一种安稳的困倦。
沉沉地,景烨闭上眼。
……然后,照常梦见了令人作呕的断肢尸首。
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他,如沼泽般将他吞噬,带来叫胸口发闷的窒息感,当陆停云那张染血的面孔又一次出现时,景烨毫不犹豫,抬手,用力掐住对方的脖颈。
没什么好害怕。
景烨想,自己能杀陆停云一次,就能杀第二次,有神佛庇佑又如何,神佛可管不了人间事。
隐隐约约地,他听到周围有呼喊声传来,但景烨却分不出一丝神智去理会。
他曾杀过许多人,亲自动手倒是头一回,今晚的梦境依然真实,他能清楚地感知到,掌心下脉搏激烈的跳动,一下下挣扎,伴着牛乳般的细腻柔软。
“殿下。”景烨听到身下人这样唤。
好似濒死的天鹅,字句破碎,叫他愈发得意,指尖力道更甚。
紧接着,一道尖锐的疼痛刺中肩膀,景烨猛地打了个冷颤,睁眼,对上林静逸涨红的脸。
头发披散,他眸底遍布蛛网似的血丝,嘴角畅快的笑意未退,烛火摇曳中,犹如狰狞的恶鬼。
闻声赶来的宫女太监远远躲在一边,表情却并非敬畏,而是恐惧。
像在看一个疯子、一个怪胎。
仓促间拔下来的白玉簪深深扎进肩头,景烨鼻尖嗅到浓重的铁锈味,一瞬间模糊了梦境与现实。
“原来,”重重换过一口气,林静逸咳嗽两声,嗓音嘶哑,“杀人能让陛下这样快活。”
原来,即使在梦中,对方也没有任何愧疚悔改。
他居然还可笑地怀抱期待。
“……朕只是做了噩梦。”胡乱松开手,景烨道。
身体理智不受控制的滋味,使他烦躁难耐。
特别是,“子闲怎么在这儿?”
他分明叮嘱过,今晚的紫宸殿,仅能留自己一人,对方突然出现,难免令景烨起疑。
读出对方话语中的猜忌,林静逸冷冷反问,“陛下以为呢?”
他挂心景烨的身体,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紫宸殿外,后来又听见里面有重物摔落的响动,这才拨开宫人的阻拦进了门。
然而这番说辞,落在景烨耳中,只怕苍白得很。
明明是自己快被掐断了气,对方的第一反应竟是质问。
陆停云归京后,越相处,林静逸就越觉得景烨陌生,此刻更隐隐感到可怖,让他再升不起爱意替对方解释。
“抱歉,都是朕的错,”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景烨冷静两秒,唤,“李延福,宣张院判来替皇后诊治。”
李延福轻声,“陛下您的伤……”
景烨:“无妨。”
“臣自当领罚,”脖颈红肿逐渐演变成骇人的青紫,林静逸起身,“但不知陛下,何日能做到和臣一般?”
和臣一般,领罚认罪。
刹那间,紫宸殿鸦雀无声。
陛下病在中元节后,私下里,宫女太监自然少不了议论,但无论是谁,都不敢把这些话拿到台面上说。
皇后未免也太大胆。
“夜深了,”直接忽略林静逸的提问,景烨道,“送皇后回宫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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