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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暖,可屋内,暖炉烧的正旺,噼里啪啦燃着银色碳,窗户也是紧闭着,氤氲热腾,空气中还弥漫着清苦的药味,也不知这些天究竟叫那人喝了多少,沈恪一进去就感受到里面远高于外的温度,暖的人头晕,额头很快就浸出薄汗。

但就是这么暖的屋子,顾晏仍就穿得极厚,披着件狐裘在外面,似乎身处极寒冷冬,面色苍白,不见半分血色,坐在桌前,像尊玉石所铸的神像,几乎下刻就要羽化飞升般。

沈恪紧抿唇,转身将两边的门押的更紧,确保着没有风再透进来才罢手,他看着这样的顾晏,袖中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哆嗦,眼睛不敢眨,心却觉得似被人拿着刀一点点地割。

小心翼翼地靠近、再靠近,动作轻,声音也轻,唯恐惊扰了对方,屋内氤氲的热气熏得沈恪眼睛发涩,但他仍旧目不转睛,渐渐发红,一开口,声音已是喑哑,“小舅舅……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顾晏的眸中倒映着青年担忧的脸,眉微皱,似乎想要安慰着,说了句,“我无大碍。”

后欲伸手似往常抚上青年的头,只是才堪堪抬到半空,手臂上的绷带便渗出了斑斑驳驳的血迹,便使得那句“无碍”显得苍白。

沈恪见此,眼眶微红,冒犯的握住还欲抬手的腕臂,制止着他还欲抬手的动作,入手是冰凉的温度,与沈恪炽热的掌心天差地别,冷热相触,越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沈恪心中已无法言喻,他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可握着顾晏的力道却轻柔到极致,这是他的神明,是这样的庇佑着自己,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可还是安抚着他,宽慰着他,还是会沉静宽和地望着他,即便大逆不道,即便他欺他瞒他,做下那般忤逆的事……沈恪哆嗦着,几乎被那股悔恨淹没,他慢慢靠近,半跪在顾晏面前,极轻极慢地贴在顾晏腰间,仿若数年前的少年,依恋着,怀抱着,一言一句涩声道,“小舅舅,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他忽地明白过来,自己对于顾晏究竟是个多么大的耻辱,他与顾晏同为男子,更甚长幼师生,但他却在顾晏失忆期间哄骗得顾晏与他行房,这种事情,对于寻常人来说都是极端可耻之事,更何况是顾晏这样明礼重仪的人。

沈恪不敢擅自揣测顾安所言“不负心意”的深意,可他却明白顾晏此行受家法,绝对与自己有关,他向来不愿让顾晏有一丝一毫伤损,可今时今日顾晏却偏偏因为他而重伤累累。

睫毛微颤,泪水悄无声息、一点点沿着眼角落下,滴在两人交握的手指间,滚烫的可怕,顾晏手指顿了顿,终于轻叹口气,未被握着的手落在沈恪眼角,为他拂去眼泪,他低头看着沈恪,眸色复杂,“我怪你什么?怪你不惜生死,千里北上,孤身救我出金陵吗?”

沈恪微抬头,露出那张分明的脸,感受到眼角轻微触碰的冰凉,他睫羽轻颤,贪恋地侧头,将脸贴在那双冰凉的掌心间,任由指尖在脸颊轻拭。

“您知道的……我不该骗您,不该在您失忆的时候误导您……”

顾晏敛眸:“我若是怪你,今日便不会见你。”

他越温和,沈恪心中悲恨更甚,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这句话是他曾希望听到的,可这时却叫他深深痛恨,他知道自己卑鄙地利用顾晏对他的怜爱,对他的宽和,可他突然不想这样。

沈恪退开,远远跪在地上,手中握紧长剑,“不用这样,您不需要为了我说这种话,小舅舅,我这样的人,您不需要为了我为难,我早就执迷不悟,无可救药了,我会伤害您,我会连累您,我会控制不住地爱您……清安……即便您这次原谅了我,我也永远不会悔改……”

他咬牙,刻意说的决绝,只有轻颤的肩脊暴露了心中的脆弱,不敢去看顾晏的反应,闭眼等待着最后的宣判,却感受到头顶一沉,睁开眼,却是顾晏走到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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