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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坊间的喧嚣声声如潮, 落进院里变得很渺远。屋外的树上鸟雀啁啾啼鸣,屋里的炭火毕毕剥剥地响着,窗边那枝白梅凝着一粒雪, 摇摇欲滴。
“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啊。”片刻后, 她轻声说。
“我是你捡回去的。”他轻轻地笑着, “不然的话,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死了吧。”
静了一会儿,他很轻地说,“其实我当时不是很想活了。”
霞光从窗格里漏来, 一格一格地流淌在他的身上。半明半暗的烛火里, 他的侧颜笼着淡淡的一层光, 朦胧得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那些年的长乐坊很乱,死人是一件很随意的事,那些人提着刀四处杀人。那天我又发病了,一个人躺在那里。有一瞬间我觉得死在那里也挺好的。”
他笑了笑, “和所有不知名的尸体躺在一起, 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也很好。”
她摇了摇头, 敲了下他的头顶, “别这样想。”
“嗯。我不会这样想了。”他点了下头,“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时间去想。”
“而且, ”他低眸笑了一下, “那天你把我捡走了嘛。”
“我记得,我当时捡了你走,送到师父的酒坊。”她捧起脸, 回忆着, “你就躺在床上, 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我觉得你好闷。”
顿了下,她又问,“所以你是那时候就拜师了啊。”
“嗯。”他点了下头,声音里透着点怀念,“你把我捡回去以后,师父注意到我身上的旧伤,收了我为徒,教我修习内力,以此来吊着我的命,否则我也活不到今日。”
“你怎么会在长乐坊呢?”她问,“那个时候的长乐坊很危险……根本不是皇太子会去的。”
“听说,约二十年前,我母亲在这里住过。”他低低地说,“就在这个院子里。在她遇到父皇之前。所以我置下了这个院子,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他的眸光低落,“我是来探寻她的身世的。那些年里,宫里的人只告诉我,她出身于南方某个大氏族。我想知道她……”
为什么不要他。
宁肯以最决绝也最残忍的方式,带着未出世的孩子一同赴死。
身边的少女握紧了他的手,“你后来……知道原因了么。”
“嗯。大约知道了。”他低声说,“现在不想说。以后我带你去见她的棺椁。”
“其实……”他又说,“你已经见过了。”
她静了下,“是那座陵寝吧?”
“是。”他闭上眼睛,“那是父皇的秘密。他其实是个很严明又谨慎的人,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事……也许他这一生最大的妄为,就是娶了我母亲吧。他立她为后,还立我为储君。”
她低着头,声音发闷,“我觉得你父皇对你不好。”
他笑了下,“他是天子,要考量的事情很多。坐在那个位子上,已经无法拥有什么私心。他信任我,我是他的刃,替他挡剑,也为他杀人。”
“这些年里,我与北司宦官为敌,他是清楚的,也默许我如此。”他低声道。
她撅起嘴,“他为什么要任凭宦官掌握那么大的兵权?”
“这事太复杂了。”他笑了声,试着解释,“你想想看,比之朝官、外戚、功臣,对于天子来说,身边的宦官才是最为切近、最可信任之人吧?再者,听闻当年十七子夺嫡,余公公最终支持了父皇。”
他想了想,“他们有点像政治盟友。”
“不过事到如今,宦官监军政、统禁军,若放任其操纵朝权,肆志无所惮,朝上各分朋党,更相倾轧,我朝危矣。”他低语,“我与如珩常论朝政得失、军国利害,决意杀之而永绝后患。”
“你……”她低声说,“原本想做完这件事就赴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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