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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然后又替他擦干了头发。整个过程里,谢无恙一直都没醒,姜葵简直觉得他的睡姿安详得过分。
此时顾詹事已经走了,偏殿里只留下姜葵和谢无恙两人。
“喝药。”姜葵指了一下面前案几上的梨花木盘,上面放着一个青瓷小盏,里面盛满苦味的汤药。
谢无恙端起青瓷盏,揭开盖子,慢慢地啜饮着。姜葵紧紧地盯着他,他的神色平静,几乎不像是在喝药,而像是在饮茶,手指的动作平稳而优雅。
姜葵记得祝子安不爱吃苦,这一点谢无恙也不像他。
“夫人,你问吧。”谢无恙喝完药,拢了拢大袖,温和地望着她。
两人隔着一道檀木案几对坐,中间是一壶淡茶、两盏茶杯,以及沉沉的水雾。
“将军府到底出了什么事?”姜葵问。
在这件事上,所有人都对她语焉不详。父亲姜承从未提及过此事,小姑姜棠总说不用担心,三个兄长更是闭口不言。长兄姜峦和次兄姜风仿佛对此事略有所知,而三兄姜原似乎与姜葵一样,一头雾水。
“两个月前,兵部有一位大人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佩刀入太极宫面见天子,此为大罪,可以杀头。”谢无恙道,“有人说他是前日醉了酒,有人说他是收到了不实的消息,误以为有圣旨传他入宫护驾。总而言之,父皇为此事勃然大怒,斩了三名殿前侍卫。”
“你父亲、岳父大人……为兵部那位大人求了情。”他叹了口气。
姜葵心里略微一惊。但她知道父亲是这样的人。
“此事过后,御史台有一批官员搜集了证据,要弹劾岳父大人有结党谋逆之心。”谢无恙继续道,“此事可大可小。但是近日来,父皇似乎还是渐渐对将军府起了猜疑,大约是时常有人在他耳边吹风。”
“是什么人?”姜葵低声问。
谢无恙抬眸看她:“夫人以为是什么人?”
姜葵咬了下唇:“北司的人。”
长安城的权力机构有两处,一处在皇城的南衙,一处在宫城的北司。南衙以文人集团为核心,北司以宦官集团为核心。
南衙在名义上司法掌权,可是并无实际兵权。北司是内官所在,并无实权,可是掌握着金吾卫这支至关重要的军队,并且深得天子信任,故而势力极大。南衙北司之争已经多年,朝堂上几乎人人涉及其中。
“夫人可知他们图的是什么?”
“兵权。”姜葵明白了。
宦官掌兵之事,在本朝是一件争议极大的事情。长盈夫子常在课上与谢瑗讨论此事。
三年之前,敬德五年殿前对策后,一批文人因为激烈反对此事,遭遇了空前的贬黜和流放,并且殃及了温亲王谢玦和太子太师凌聃,二人被贬黜往外地担任刺史。
直到岐王党势大,当朝天子意欲培植太子党与之抗衡,才召回了当年被贬的官员。
“如果将军府出事……那支左右卫可能落入北司手中么?”姜葵压低声音问。
左右卫是白陵姜氏手下的雄兵,朝上各方势力觊觎多年。北司已经掌握护卫京城的金吾卫,若再能执掌拱卫京畿的左右卫,权势必能盛极。
“很可能。”谢无恙低声说,“所以我求娶于你,力保将军府,既是为报救命之恩,也是为保左右卫不落入北司之手。”
他闭上眼睛,轻轻叹息:“当年那批反对北司掌兵的官员……许多都是与我相熟之人。”
谢无恙这番话说完,逻辑便很清楚了。皇太子求娶将军府小姐,确是为政治结盟,其目的是拉拢将军府入太子党,从而设法阻止北司宦官夺取左右卫兵权。这场婚姻背后也许是有几分私心,也就是他所谓的“报恩”,可是主要还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
“夫人,请你信我。”他重又睁开眼睛,静静望着她,“还有一年半左右……我想把落入北司的兵权夺回,重归南衙执掌,求一个政治清明。”
“……我的时间不多,只来得及做这一件事。”
姜葵回望着他。茫茫大雾里,他静坐在朦胧的天光中。
他慢慢垂下眼眸:“夫人,我们的婚姻不过是形式。等我不在了,你仍是清白之身,想要再嫁何人,都由你。”
只不过那时候,谢无恙不在了,祝子安也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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