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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大周建朝三百载之未有,别说对付他们这些臣子,便是将卫氏皇族拉下马转头自立为帝也泰半能够成事。
若他果真铁了心要帮宋氏,那……
“那宋氏女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屡屡借故罢朝——”
范玉成一双老眼微微眯起,其实也同卫弼一般愤懑急迫。
“她就是要拖到方献亭回来——让你我再无机会借势逼她缴权——”
卫弼怒气上头一脚将一侧胡凳踹翻在地,心中盘算的却是自己往后的日子——他们洛阳一派的根基全在中原,若一朝妥协南渡金陵那还不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江南势力早有划分,他们这些外来客如何能分得一杯羹?田产佃户如何瓜分?商户税赋如何厘定?即便早先几年能借辅臣身份站住脚跟、时日一长却也必然衰落为人轻贱,又怎比得上死守中原来得稳妥干净?
他们宋氏一族过去在先帝最为窘迫之时遁出长安只知自保、焉能比得上他们洛阳一派舍生忘死方才换来的从龙之功?那宋氏兄弟想借国难大发一笔横财……根本是痴人说梦!
“依我之见,眼下形势也未必就是那般不妙……”
范玉成见卫弼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也不禁从旁出言宽慰。
“那方献亭如今虽是大权独揽说一不二,可到底也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他敬重先帝、平生从未逆其之旨,又怎会动你我这些先帝钦点的辅政之臣?”
“颍川方氏声名盛极不可有瑕,若先帝刚刚驾崩他便大动干戈开了杀戒,自然即刻便会落下一个排除异己欺凌幼主的恶名——他受得了么?方氏满族受得了么?”
“他必会卖你我一个人情……朝堂之事向来讲究进退取舍左右衡量,他不会不明白,也不会坏了其中的规矩。”
这一番话说得实在透彻鞭辟、可见中书令文臣之首确不是浪得虚名,阴平王冷静下来细细一想亦深觉有理,总不信他方献亭还能一手遮天半点不顾同僚之情;那董娴虽说百无一用、可到底也还占着天子生母的名分,同奉东西两宫太后能是多大的事?他总要让他们洛阳一派也能喘上一口气。
“那便姑且如此吧……”
卫弼强压躁郁地沉沉一叹,眉心深深的皱褶却依旧久久难消。
“……就看他颍川方氏还顾不顾惜自己那身无尘的羽毛了。”
太清末年十二月廿九,征战数月的颍川侯方献亭终于带兵归朝。
自太清元年始,这场因夺嫡党争而生的浩劫已断续绵延十年之久,一点火星终而掀起燎原大火、更伴随突厥的加入而将天下烧成火海一片,至今大乱已不止囿于西北一隅,陇右以南吐蕃各部、绥靖境内各少数族皆欲浑水摸鱼避坑落井,形势之恶早令大周朝廷应接不暇。
方氏乃是天下人心中最后的支柱。
上枭谷一败曾令举国上下万念俱灰如坠冰窟,而颍川侯死而复生的奇迹却又在狂风暴雨中为天下撑起了最后一片狭小的荫蔽,无人知晓一切原委,七年来朝廷更始终不曾对外宣告这桩隐秘,而实际深陷绝望的人们也无心力再去探求那些所谓的真相,他们想要的只是一点活下去的勇气,以及一点免于被外族屠戮的、近乎卑微的希冀。
如今方侯终于又回来了……他又一次击退了卫铮钟曷和新近参战的坚昆部,麾下历经百战的颍川军在这七年间也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出征复归的轮回循环,伤痕累累的他们身披铠甲遮掩痛楚、于凯歌欢呼中肃容铿锵踏入东都城门,洛阳百姓饱含热泪夹道欢呼,庆幸自己又一次在他们的庇佑下保全了片刻的安稳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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