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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暗处的迂回恶意于宋疏妍而言实在不算陌生, 继母一向待她苛刻、如今也无非就是更激烈些, 她自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而实则心里却并没有多么在意。
……能令她生乱的只有方献亭。
不过是在园中偶遇时随口说了几句话,那寻常的一幕却总在她眼前盘桓不去——“四妹妹”这称呼有什么特别?人人都这样叫她,不单是家里的哥哥姐姐, 就是只有几面之缘的方四公子和娄家姐姐也是一样,却唯独他唤的那一声令她恍惚失神, 甚至朦朦胧胧地……起心动念。
他……会不会真的……
这念头真要命,只是想一想就让她心尖发颤,一年来的静默安谧只那么一瞬就被折腾得没了踪影,原来贪念并不能根治、她依然对他……
千篇一律的日子于是忽而变得跌宕起伏,每一回出门她都规行矩步、眼睛却总难免不动声色地寻找他的身影;当然大半都不会遂愿的,他一个位高权重的新侯总不会整日在闺阁女儿门前打转,二哥说他很忙,长安与颍川两地每日都有书信送抵,家里一时多了许多生面孔,瞧着不像仆役倒像是官署里公职在身的掾吏。
……也就是在姜氏身边才能多见他几次。
继母长袖善舞十分周到,即便先国公夫人只是暂居宋府几日也命人仔仔细细地为她收拾了庭院、特拨出了南向的远岫阁这等上好的院子,只是姜氏许是因养病养得久了、如今却反而不爱一味闷在屋里,时不时就会在宋府精细漂亮的后园转上一转,待逛累了再由万氏陪着去后堂小坐,每每这时便会打发人去叫宋疏妍一并前来作陪,似当真对她颇为喜爱。
那日她又让人来叫,宋疏妍便仔细更衣梳妆向彬蔚堂而去,入门时已有欢声笑语若干、自是万氏和她三姐姐正在陪姜氏谈笑;她半低着头进去,做的头一件事便是悄悄在堂上扫视一圈,见方献亭并不在席间,一颗心既微微松弛又暗暗落寞。
“疏妍来了——”
姜氏头一个瞧见她,更当先伸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宋疏妍柔顺地行礼后坐定,却不知自己入门时那扫视一圈的小动作早已被姜氏看在眼里;她暗暗一笑,先同宋疏妍随意话了几句家常,又转头同万氏笑道:“我膝下只有两个子女,长女嫁入东宫后便鲜少再能见到,贻之又是一年到头忙于公务、若去了远些的州县更是一连几月瞧不见人,可不如夫人这般有福气,至今还有一双乖巧可人的女儿陪在身边。”
万氏闻言自要应和,先是赞颂了一番如今已晋为皇后的方氏长女的尊荣、继而又恭维起颍川侯是如何如何得当今陛下倚重,真是妙语连珠入心入情;只是类似的恭维姜氏实在听得太多,如今已很难再被打动,待万氏吹得告一段落便又淡淡笑说:“荣华富贵不过云烟过眼,终比不上天伦之乐来得珍贵——婵媛,去将你们侯爷寻来,让他学学别家儿女都是如何在长辈身旁尽孝的。”
这话有一半是逗趣,众人都已轻笑起来,宋疏妍却心中一紧,不知何故手心忽而泛起了潮气;没多久堂外便传来动静,仆役传过话那人便缓步入了门,她极快地抬了一下头,见他今日穿一身石青色锦衣,腰环玉带矜贵无双,却比平日常穿的玄色更显得出尘几分。
这哪里像个武官了……
明明就……
她别开眼睛不再看、正巧同他的目光错开,随后又与她三姐姐一同起身向他行礼,一个还是细声细气地喊着“贻之哥哥”,另一个犹豫一瞬依旧规规矩矩地称“方侯”。
方献亭请她们免礼,又问候了坐在堂上的母亲和万氏,姜氏笑盈盈地让他坐,又扭头看向宋疏妍,说:“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怕生、如今还称什么‘方侯’?便同你三姐姐一般叫就是了,不必如此拘束。”
……随三姐姐叫?
叫他……“贻之哥哥”?
宋疏妍眨了眨眼,心中却别扭得要命,一来是觉得这称呼不妥,二来更不愿跟她那位三姐姐沾边,默默抬头看了方献亭一眼,他的目光也正落在她身上,眉眼之间依稀带着几分别样的笑,虽说淡得几不可察、可在她看来又分明……带着几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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