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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
“大抵是私事,京中有一位将军的亲信每个月都会送信来,至于内容,微臣自然不得而知了。”
顾沉舟点了点头:“本王就在帅营里等贺将军回来好了,大人不必进来,他怪不到你头上,犒劳将士们的物资现在就清点清点按需发放吧。”
“可是王爷……”王佥事还要再阻拦,顾沉舟已经走进帅帐里:“王大人去忙吧。”
顾沉舟走近帅营,目光粗略地扫了一圈,从那些摔得到处都是的东西能轻易看出营帐主人的怒气。他走到桌前,看到那些堆放在桌上的书信皱巴巴得泛着黄,字迹被不知道是茶泽还是酒渍的污浊给晕得模糊。他随手翻阅一本兵书,那本书已经有些破旧了,书页上偶有主人一些涂涂写写的批注。顾沉舟知道这套书跟了贺海楼很多年,从他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就一起读过,后来贺海楼去了西南战场也带着。那年他才19岁,一战成名成了大齐的将军。这些年大齐的所有战场几乎都有贺海楼的身影,这套书也跟着他到过每一间帅帐。
桌子的另一边,几个拆开的信封口露出信纸的一角。顾沉舟取出一封来,几页纸上的内容记录了一个人每天的生活。几时入宫,几时回府,在府中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在外面去了哪里,宴请了谁,几乎每一日的行踪都详详细细地记在纸上。后面还有好几副简单的画,虽不特别形象,但看得出大概的样子,走路的,写字的,与旁人交谈的。顾沉舟拆开其余几个信封,无一例外都是差不多的内容,一封信记录一个月的生活,文字的后面都配着几幅简单的图。
信中所记之人,就是顾沉舟自己。王佥事所谓的私事,所谓亲信给贺海楼每个月寄来的信原来就是这些内容。贺海楼有眼线为他月月汇报京中之事,汇报的却无关朝堂政务,全是顾沉舟的琐事。
顾沉舟一封封翻开,有些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却在贺海楼这里被记录得清清楚楚。他翻开最近一个月的信,那封让贺海楼情绪大变的信与其他信件并没有特别的差异,他这一个月也并没有做值得被关注的事。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句让人忽视不得:宫中传出消息,圣上已为王爷赐婚。
那页信纸明显被反复暴力揉捏过。顾沉舟拿在手里,仿佛看到贺海楼读完这封信后的每一天是如何白天不要命地往外杀,晚上夜夜不能寐,在怪他、恨他。
他走到架子边,手指轻抚过贺海楼浸染了血渍的衣服,靠那些痕迹约摸能推断出贺海楼哪里受了伤,伤势重或者轻。贺海楼身上常年带着刀伤箭伤,顾沉舟见过太多伤好之后他身上到处累叠的伤疤,很多地方伤得多了,好像都不会再觉得疼。别人只说贺海楼是难得的将才,但少有人知道他几乎在大齐南北每一寸土地上都受过重伤流过血。
“将军,将军。”营地里陆续传来说话的声音时,顾沉舟已经在贺海楼的帅帐里从晌午待到了傍晚。帐外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顾沉舟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书页。人没来时他还能沉静,等人已经在几步之外时,他突然觉得无所适从,他屏住呼吸,从书页上抬起头来,和掀开帘子刚要进来又马上停住脚步的人对上视线。
他们已经一年多不曾相见了。贺海楼去焉山的时候顾沉舟一直送他到关外,那是他们很多次分别中的其中一次。贺海楼穿着玄甲,头戴抹金凤翅盔,蹬上高大的宛马,意气风发地让顾沉舟等他回去。
粗糙的手掌摊开,一朵还湿润的玉兰被放进掌心。顾沉舟合上他的手掌对他说:“这是今年第一朵玉兰,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它偷偷开了。此去寒旱之地可能见不到这么剔透无暇的花了,带着家里的花去,保一份平安。”
一只脚踏进营帐的贺海楼依旧穿着那身玄甲,只是已经被磨旧了太多,看不出原先的颜色和光泽;那顶凤翅盔被他拎在手上,手背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人还是那个人。
但脸上的血痕和沙土、眼睛里的血丝和劳累、满身满气的憔悴好像又都不是那个人。
顾沉舟站起来,贺海楼却只是站在门口没有要上前的意思。他把手里拿着的布袋哐当一声扔到地下,朝着对面的人冷笑了一声:“皇上赐了什么好东西来焉山,王爷都亲自来押送了?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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