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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专门的医生跟随治疗。

虽然每次贺南山并不会让他在疗养院住很久,但他还是从小就知道他和那些被关起来的笼中鸟看上去似乎不同,但其实又是相同的。别人是疯子,而他也只是被黄金白银裹起来的高贵疯子罢了。

他坐在床边,默默评估着属于他的这间病房。原浆色的木门,没有上锁,他可以随时出去,那是属于他的特权。进门后有一个两层的储物柜,上面只放了一本顾沉舟留下的书,淡蓝色的封皮,月光晕染着底下像海又像山的一片起伏。那是一本无名的作者写的不出名的短篇小说集。过去的半个月顾沉舟就坐在病床边的小沙发上时不时翻一翻那本无聊的小说,看见有意思的句段就读给他听。

房间的采光很好,一天当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可以沐浴在阳光里,就像他们在扬淮一起住的出租屋一样——太阳照进客厅,顾沉舟坐在沙发上,贺海楼躺在顾沉舟的腿上和他聊天。也很像天香山庄,他睡到中午才被太阳晒醒,而顾沉舟也在床上和他一起被晒醒,一丝不挂、满身红痕。

靠墙的衣柜里挂着几件衣裤,尺码比他往常的要大一号,那样方便他想出去走走时如果懒得换就可以直接套在病号服上,在疗养院里伪装成一个正常人。那些衣服都是顾沉舟准备的,包括袜子和内裤。贺海楼看着顾沉舟把它们从带来的纸袋里一一拿出再一一摆进衣柜下的抽屉里。那让贺海楼又想起他们一起生活的出租屋,那些顾沉舟提前为他准备好的生活用品,是否也是这样被顾沉舟亲手用心地摆放进去,把那个被他称为家的地方一点点填满。

床头柜上放着一部半个手掌大小的老式手机,只有打电话一个功能,是顾沉舟昨晚走之前特意在医生那里为他申请到的,插了一张新的电话卡,只能和顾沉舟联络。

贺海楼倾斜身体半躺着去够那部小小的电话。够到了就维持着那样别扭的姿势按亮屏幕看了眼上面的时间——晚上八点半。

他思忖着能不能给顾沉舟打个电话。以往的周六顾沉舟早上八点半就会过来,然后陪着他待上一整天。每个周六顾沉舟都会在医院留宿,房间里有一个家属陪护的小套间,但是顾沉舟没用过,他总是和贺海楼挤在一张单人床上,陪着他说话,直到睡意带走贺海楼的意识。

然而今天顾沉舟一整天都没有出现,也没有打电话来。贺海楼早早地醒来,自己换好了衣服等顾沉舟来和他一起去吃早饭,然而直到上午九点也只是照顾他的护士把早餐送来,说是顾先生安排的。中午和下午也是一样的安排和说辞。但听到是顾沉舟的安排,贺海楼还是自己慢吞吞吃完了三餐,然后一动不动地坐在病床上打量了一整天他住了已经有些时日的病房。

手里的手机被好多次拿起,他一遍一遍按出记在心里的十一位号码又在按下绿色拨号键前一个个删除,然后把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后来手机没电了,他问护士能不能给他一个充电器。那是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护士第一次听他主动开口和顾沉舟以外的人讲话。

太阳已经完全湮没在夜色里,坐落在山区里的疗养院每到晚上就会大幅度降温。贺海楼觉得有点冷,披件衣服的想法和动作之间相隔了五分钟,他才起身打开衣柜,眼神缓慢地扫过里面的一排上衣。有一件黑色的外套,是顾沉舟的。每天来陪他的这些日子顾沉舟也难免有一些生活用品留在贺海楼的病房里,大到一件外套,小到一支牙刷。

顾沉舟带牙刷来的时候还带了剃须刀。他们站在卫生间里,顾沉舟把剃须膏挤在自己手上,揉开了以后又一点点抹在贺海楼脸上。为了避免贺海楼自残,卫生间里没有放置镜子,整个房间都没有镜子。贺海楼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只能感受到顾沉舟的手把冰凉的泡沫带到他脸上,然后刀片划过他的皮肤,没有任何痛感,他只感觉到顾沉舟专注的眼神在他脸上流连,刀锋也成了爱抚他的暖流。顾沉舟的另一只手轻轻托住他的脑袋,指尖触碰到他的耳朵。那是一个接吻的好姿势,他这样想着,闭上眼被顾沉舟带到水龙头下洗去了泡沫和胡渣。脸上的水也没擦干,顾沉舟就吻了他,很浅的一个吻,是他们长久以来的第一个吻,干净、清爽,带着胡须水的淡香。

贺海楼把顾沉舟的衣服捧在手里,低头把脸放在上面轻轻蹭了蹭,仿佛闻到一点顾沉舟的味道。他很快把衣服穿在自己身上,让那些熟悉好闻的味道裹住自己。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在他转身的时候开始震动。贺海楼原本迟缓又无目的的动作突然变得迅速,他急切地走过去,按下了接听键。

“小舟?”他先开口叫了对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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