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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上去。

絮雨盯着张敦义的眼。他垂了眼,不敢和她对望,然而脚步依然半点也不肯让。

絮雨缓缓举刀。

随了面前一道突然烁动的刀光,张敦义闭了闭目。然而,刀锋却未落到他的身上。

他睁眼,看见公主左臂的雪白皓腕之上,已是划出了一道深深的破口。

殷红的血,迅速地沿着她腕上的伤口流淌而出,洇染了衣袖,又不停地淌落在地,状若雨点。

“姑姑!”

“公主!”

在场的所有人,谁都没有料到她竟会如此行事,纷纷惊呼出声。张敦义反应最快,惊骇万分,上前便要夺刀。

絮雨后退了一步,这一次,已是将刀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我知你奉命行事,我不杀你。但你若敢再拦我一下,我便割颈于此。我说到,便会做到。”

她望着对面的侍从,语气是决然的平静。

张敦义仍是未从方才的巨大惊骇中回神。他的视线从她那正在不停流血的伤臂上掠过,慢慢地,沉默地低下了头。

李诲冲上,用力从自己内穿的衩衣上撕下一道白绢,一圈圈使劲地为她裹扎手腕。

絮雨弃了刀,一言不发,上马转头便朝长安疾驰而去。

天早已黑了下来。

裴萧元仍独自坐在渭河之畔,他曾于大婚前夜祭祀遇刺的那个地方。他的身影如同坐化,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在他的足前,刚翻腾而过的一朵浪花的流经之地,苍莽之水将要抵达的远方,便是河东,他父亲的埋骨之地。

是在他小的时候,他要去到皇宫丹凤门前为父亲和八百英烈鸣冤求告的那个前夜,他被他的母亲,带到了这里。

她微笑着和他说,将来,无论什么时候,也无论是什么事,倘若他想告诉他们,只要他对着这条流水,心所有想,故乡的魂灵,便一定能够感知。

所以今日,他又一次地来到了这里,这条永不绝息的河流的水畔,如此坐了许久,从白天都日暮,从天黑到深夜。

一片冷羽似的异物,飘飘荡荡地被水边的风吹着,从天而降,最后如柳絮般,轻沾在了他的眉头之上。

天空飘起了小小的雪。

长安人盼了已有些时候的今岁冬雪,终于,在这一夜,无声无息地降临到了大地。

裴萧元从远方收目,看着片片白色的雪绒随风吹到水面上,如跌入一只张自地面的黑色巨嘴,迅速消失,无影无踪。

他也该去了。

因为,这便是他入长安的初衷。

他从水边起了身,上了马背,举起酒嚢,饮着囊中最后一口冰冷的酒,在这一片微茫的初雪之中,催马,向着前方的那座城池而去。

倘若初衷是可以权衡背叛的,那么,世上还有什么真正值得人去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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