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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七星殿。
当转过拐角,身后不再有窥测的目光,皇帝那原本挺得笔直的腰杆似忽然被抽去了筋骨,佝偻下去。他的脚步亦缓,转为了沉重,又虚浮起来。
最后,当行到宫道旁的一根燃着烛燎的石灯幢旁时,他的靴底仿佛在雕花的方砖上绊了一下,步伐微微踉跄,手胡乱伸出,在空中抓摸了几下,口中轻唤:“嫮儿,嫮儿,你在吗……”
在他身后的絮雨疾步而上,一把握住了皇帝的手。只觉他掌心满是湿冷。
皇帝闭目,停了下来。慢慢地,攥紧五指。力道如此之大,仿佛害怕下一刻她就将消失似的,抓着便不松力。
絮雨感到一阵疼痛。她却靠得更近,好叫皇帝能凭借到自己的力。
“我在!阿耶,我在!”她不停地应。
夜色之中,皇帝立在宫道之上。他的五指攥着女儿那只温热而柔软的手,终于,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
“你陪着阿耶,不要走……”
他念叨似的,在口里喃喃地道,手劲终于缓和了下去,却依旧没有松开女儿的手。
“好,我陪着阿耶。”
絮雨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应道。
……
城西郊外的一间别苑内,信鸽被放飞了出去。
柳策业目送它扑楞楞展翅飞出了院墙,翔影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之中,随即,自己在庭院里不停地来回踱步。
他的神色焦躁,彻底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和笃定,频频张望庭院入口的方向。
片刻之后,终于,韦居仁匆匆到来。柳策业立刻将人领入一间密室。韦居仁向他汇报,说已顺利将陈虚鹤造的东西取到,并且,也安排好了皇帝祭祖当日的行动。前一夜,奉礼郎会将东西预先埋藏在距皇帝最近的香炉之中。
“到时加上我们预先联络埋伏的人马,先下手为强,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自然了,对于韩克让、裴萧元这些皇帝的亲信干将,也早都制定好了周密的对付计划,目的便是确保到时夺位成功,拥立太子上位。
柳策业之所以改变他一贯求稳的作风,如此铤而走险,完全是迫不得已。
公主顺利嫁裴萧元,裴萧元婚前遇刺,流言攻击太子,皇帝装聋作哑不闻不问。种种事体,接踵而至。
柳策业敏感地嗅到了有别于从前的一种极度不祥的危险气氛。他有预感,在裴萧元成为驸马,彻底听用于皇帝之后,皇帝便放开手脚,有预谋地开始对付他们了。
他甚至怀疑,所谓的“驸马遇刺”,极有可能就是皇帝和裴萧元联合设的一出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对付他。
倘若什么都不做,就照皇帝的算计等下去,在被动的情况之下,最后想翻身的几率,微乎其微。
便是在这强烈的危机感下,经过再三权衡,他放弃了长久起来所秉持的盯住冯贞平、熬到皇帝灯枯油尽的稳妥计划,决定主动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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