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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仿佛愣怔了片刻,突然,从榻上跳了起来,落地,随即反手叉腰,连靴都没穿,只着袜,人在榻前来回不停地走了几趟。
“站着做甚?还不快去!就说朕正好醒来,不妨这就见他一面!”
“哎!老奴遵旨。”
赵中芳大约极少遇到皇帝露出如此激动乃至失控的神色,起初一时看呆,被皇帝催,赶忙应声,自己一边出去通传,一边唤人进来燃灯,为皇帝更衣。
絮雨此时也是反应了过来,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之情,忙跟着赵中芳走了出来。刚出清荣宫的门,远远地,便看到宫阶之下肃然立着一名清瘦老者,那人须发花白,神情凝肃,穿着官袍,风尘仆仆,正是年初在甘凉别过的裴冀!
“裴公!”她叫了一声。
裴冀早也看到她了,面上露出笑容,迈步向她走来,快到她面前时,口中唤着公主,恭敬行礼,就要下拜。絮雨怎容他向自己行如此大礼,急忙抢上前去,伸手将人托住:“我还是更希望裴公能像从前那样叫我叶小娘子。裴公你叫我公主也就罢了,怎还行如此大礼?快起身,折煞我了!”
裴冀虽无法再行大礼,但依旧行完常礼,这才打量了眼絮雨,含笑道:“上月我在东都,听到公主归朝的消息,意外之余,细思,颇觉天意使然,更是为公主感到高兴。”
絮雨道谢,又问他身体,听他说起初是因水土不服,病了些天,如今已是好了,道:“裴公来了就好,路上辛苦。我阿耶……”
她本想说“我阿耶方才听到裴公来,也很是欢喜”,忽然想起皇帝特意吩咐赵中芳的那一句话。
显然,在这个已多年不曾见面的昔日老臣面前,阿耶还是要保持几分他人君的威严的。她顿了一顿,不戳破了,改而望向赵中芳。
赵中芳便满面笑容地接了上去,说皇帝方才醒来,听到他到的消息,正好无事,可直接接见。
“裴公随奴来。”赵中芳的语气是毕恭毕敬的。
以他如今的地位和脸面,满朝能让他如此说话的,大约也就裴冀一个了。
裴冀向着赵中芳作了一揖,请絮雨先行,随即自己迈步,跟着入了清荣宫。
皇帝并未叫他等多久,很快,更衣完毕,端坐于外殿,面容威严地望着匆匆入内的裴冀。然而,当裴冀端正下拜,行完叩首之礼,听到座上的皇帝说平身,慢慢抬起头,这对阔别多年的君臣再次面对面,看清彼此对方那似曾相识却又转为苍老的面颜,气氛,便慢慢地转为了沉默。
良久,皇帝忽然苦笑了起来,低声道:“老了,都老了!朕看自己不觉,记得你当年出京,头发还没这么白的。是甘凉那地太过苦寒了吧,如今你竟成这模样。”
裴冀眼眶微微湿润,道:“陛下这些年安好否?蒙陛下记得住臣,臣过得还算不错。心安处,便是吾乡。甘凉的风沙固然大了些,却也叫臣偷到了十几年从前不曾有过的安闲日子。臣本也以为可以告老了,不料陛下不弃,又将臣调到东都,委以重任。臣不才,只能勉强继续效力朝廷。上月又收到陛下传召,本该早早到来,奈何确实身体不适,心有余而力不足,错失拜会陛下的良机,臣深觉遗憾。过后得知这边发生了些意外,陛下龙体略有不宁,臣恰好也痊愈了,思虑过后,贸然大胆无召而来,还望陛下恕罪。”
他说完,朝着皇帝再次叩首。
皇帝沉默地望了他片刻,忽然,缓缓地道:“朕的胸襟,远不如你。”
他说完这一句话,从座上起身,走到裴冀面前,探手,亲自要将他从地上扶起。
“你来了便好。朕还要在苍山留一段时日,你也住下。朕记得你当年棋艺过人,无事之时,你我君臣寻个清净地方,对弈下棋,也是很好。”
裴冀笑着道谢,却不肯起身,继续说道:“陛下,臣此次到来,另外还有一事,斗胆想求陛下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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