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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文朝他走来,一如既往灰扑扑的衣着,挂着两弯熟悉的括弧笑。“儿子哎……”
李乐想说,爸你别急,等这单大的做完,咱就去占领那外面的世界,然后带上足够的银钱,找一个最美的地方,给你修一栋最大的屋子,最贵的音响,最好的录音设备,没有“粮食”、没有馒头,你想吃什么肉就吃什么肉,你想听什么曲就听什么曲,肖邦、李斯特、马友友,你想弹钢琴就钢琴,你想弹古琴就古琴……
他还要去买那些照相机、电视机、超级计算机、机器人,不同型号的,每款都来一个,看看它们都什么模样,有没有他做的好,他还想去那什么大学,看看那个核动力工程到底怎么回事,再用他的作品打败那些不可一世的什么爱因斯坦、牛顿珀尔大科学家——
然后,李书文就会笑的份外开心地说:“儿子哎,爸爸真为你骄傲。”
而他想着这些,目送着那幻象从有至无,剩下了他身披铁铠的“木马流牛”。有种剧痛融入了血液,不知为何地,令他浸在这温暖的空气中,在他十七岁的这年,哭得不能自已。
一直到了很久很久之后,李乐才明白,那是他的父亲来找他了。找不到他,他不舍得走。
哨兵奋力扒开人群向前挤去。围观的普通人就像吊脖鸭一样紧紧挨挨地拥在一处,伸地长长向着一簇。他被挤一步,退三步,谁都看想看清,又怕些什么,前面的人退两步后,后面的人亦在往前,推推搡搡。日头晃眼撑开一圈圈的白纹。
“洛玄,莫要以为我没有脾气!”
是夏婉卿的声音。
“莫要以为你可以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
是他错了。
诧愕的一秒后,淋漓的冷汗冒出来,洛玄眼前浮现了几天前出门时,向导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于是哨兵便懂了,原来不只是他可以向向导藏起心思,向导对他做起同样的事情来,更是得心应手。
他不恨他们。他恨他自己,他早该知道的,他们会对他下手——李家被抄了,他们带走了李书文。那人去楼空的屋子,漏着风,李乐的作品全没了,有的像什么电路板,凌乱电线团,就被人随意扔在垃圾堆里,和废铁混在一块。洛玄不敢继续想,直奔一处离李家居住区最近的菜市口,惟一念头在脑海里打转:哥们你要撑住,你要撑住!
时间迅速地从指间溜走,而他觉得自己的动作,仍是太慢了、太慢了——人群静谧如潮声,仿佛默默注视着一切发生。
有一股力量从后抓住了他的胳膊,从精神链接而来,是夏婉卿不容违抗的意志。
“——为什么?”洛玄问出声,或许没有,他质问自己的向导:“为什么?是你,是你举报了他!可他,李书文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此人以奇巧淫技祸乱人心,”夏婉卿义正言辞道,她的声音回荡于哨兵脑内,传递着严厉的情绪:“其思想危害甚大,已诱你耽误修真,是以——思想罪。”
思想罪。
如此可笑的三个字,洛玄却笑不出来。只感到阵阵寒冷袭上后脑。他知道,对天元门内的向导们而言——的确可以有这个罪。因为他们,不仅有这个能力,更可怕的是,他们切切实实地拥有这个权力。而哨兵,则沦为了帮凶。
“放开——”他竭力挣脱,可向导强大的精神力通过链接牢牢地桎梏住他控制四肢的脑脊神经,她的修为日益精进,而今骤然发难:“是我!是我的错!与他无关!放了他——放了他!”
对方若因他而死,他不能见死不救!
“洛玄,听话!”
向导喝道,施加的精神暗示毫不客气地一个拍打在哨兵精神力网上。
“——为什么,”洛玄动用全身的力气对之对抗,可神经末梢的被掌控令他的挣扎绵软无力,气急败坏:“你们这般,你们这般!可曾考虑他的儿子李乐还在帮你们做事!”
怎可如此!
“那又如何,不过一名普通人。”夏婉卿对他的冥顽不灵这一回彻底失去了耐性,屏蔽了那些令人烦躁、愤慨如潮水的咆哮情绪,她放柔声音:“洛玄……走,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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