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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刺史今年岁数?”
“孟某惭愧春秋,今年不过二十有三。”
“孟刺史原来是出生在乱世当中的……”庞绪一贯坚毅的面容因听此言,却少见的露出一丝悲涩,“我虚长你一十四岁,四贼之乱起兵之时已经是个讨人嫌的臭小子,虽然那时候家乡租赋日渐繁重,可还是有个挺快活的时日在心底记得清楚。”
四贼之乱是寻常的讲法,史官均将那场几乎毁掉大雍朝的,持续延绵三十年的战乱时代称作四姓之乱。
此四姓为刘朱谢谭,前二家乃是封疆大吏一方镇守,后二家一人是滔天权阉,一人则是太后亲兄外戚乱臣。
四人内外而争,起兵相屠,最后竟攻陷京师,年仅四岁的少帝也惨遭戕害。自此有野心之人各立萧姓宗室,争霸一方,混沌三十载,总算三年前由当今圣上彻底平息最后一簇顽固在北方金台郡的战火,天下才算彻底安定。
孟苍舒生不逢时,自小就在战乱里长大,可却又无比幸运,他的家乡较为偏僻,少有兵灾,虽也吃过许多战乱的苦,却总算没有颠沛流离家人失丧。
然而庞绪的家乡青郡却是四姓之乱中后期最悲凉的舞台之一。
“孟刺史必然知晓,我今日虽得蒙圣恩封为龙骧将军,但从前却切实只是个给官府看甲仓的小卒,甲仓不比粮仓,我也没有油水,好在俸禄可以糊口,我家又有十余亩田地,家里媳妇能干勤快,你这么大时我已有了两个孩子,加上爹娘在上,虽然那时朝廷昏乱,租赋极重,可一家六口的嚼谷还算不缺。”
“青郡沦为焦土,是在京师陷落之后的事了。”这段历史孟苍舒非常熟悉。
庞绪点点头:“那年秋日,忽然有一天,县里县外全都是官兵,只说要什么竖清,不给乱贼留军粮用度,我们这才知道青郡也有人作乱了。官军将附近几个村落的人都聚到一处去,然后他们就将快成熟的粮食都收走了,其他来不及等成熟的,便一把火烧掉,最后田里还给洒了大粒的盐块,将整个县的地都毁了。”
“竖壁清野。”
孟苍舒说这四个字的时候只觉得心口憋闷,很想大口喘气。
庞绪记得这个词,他点头的动作在孟苍舒看来格外沉重迟缓:“我爹娘做了一辈子庄稼人,最心疼的就是地和粮食,看到被毁了的田,两人便气急而病,再下不来床了,我那时更是缺不了这份差事的银钱,只得成日在县城甲库待命,留媳妇一人照料孩子老人。”
孟苍舒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乱世悲苦之人的命运大多是一样的。
“后来只听说外面来了贼兵,我在县城随官军一道守备,县城被围,我想出去也出不去,待到贼兵觉得此地不易攻破便绕路离去后再赶回家……我们村子里已然没有活口了。”
天已尽黑,然而因尸骨的磷火雀跃,却好像无数只幽幽绿色的萤火虫在肆意飞舞,伴随着庞绪平静的语调上下翻飞。
“……在那之后,周边县城陆续被攻占,我们这里再被围困也是早晚的事,官兵卷了能卷的东西四散而逃,但我们这些原本就是本地的军士却大多无家可回无处可去了。那时我孑然一身,只觉得苍天无眼朝廷无心,百姓悲苦就算嚎哭到死也无人知晓,不如自己带着人来守卫县城,好歹城中仍有无法逃离挪动的老少,不该让人白白去死。”
说罢,庞绪转向孟苍舒,轻轻叹息道:“我不是聒噪之人,今日所言,不过是想孟刺史知晓,我这支青郡军大多是同样的出身和苦痛,只望你今后坐镇一方,能多有思顾。”
孟苍舒如何不晓得他这份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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