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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廷煜道:“十年前学生赴府试,那年的府试由学政亲自主考,就因没有避父讳,被学政当面黜落。他对学生说,子夏问孝,子曰‘色难’,家讳同理,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并非作诗作文时就可以抛诸脑后的。”

沈聿蹙眉道:“个别学官的偏见而已,来年再考便是。”

“学生当年也是这样认为的。”陆廷煜道:“次年再考,果然顺利通过府试。结果到了院试,不巧又碰上了那位学政,他竟一眼认出了学生,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将我黜落。学生无法,只得两年后再考,终于避开了这位大人,被点为院试案首,获得了乡试资格。可到了乡试……”

陆廷煜顿了顿,缓缓道:“到了乡试,我踌躇满志的考完三场,到贡院等待揭榜。谁知居登上了蓝榜。”

沈聿微唏,所谓“登蓝榜”,就是行文不避讳、涂改过多、卷面污损、字数不符等被剔出的违规试卷。

“这时才知道当年院试黜落我的学政,正是那一科的乡试主考。”陆廷煜面露痛苦:“从那以后,我便将此事刻在了骨子里,凡是同音字一概不用,这才顺利走到了殿试。”

沈聿唏嘘,难怪春秋之后历朝历代,避讳的规矩越来越玄乎,原来都是这种人在作祟。

其实乡试糊名誊录,考官压根看不见父讳祖讳,多半是卷面真的出了问题,只是冤家路窄,他竟连续三次遇到同一个极品考官。

沈聿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冒昧问一句,先生明明已经取中贡士,为何殿试会被黜落?”

陆廷煜苦笑:“因为……家父名讳里,有一个‘瑾’字。”

沈聿瞬间便明白了,殿试答题格式是有严格要求的,开头要写“臣对”、“臣闻”,结尾要写“臣谨对”。所以根据他此前的书写习惯,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

沈聿添道:“君前无私讳,殿奉的文章不必避家讳。”

陆廷煜点头:“是,学生知道。可我落笔的时候,脑中全是前几次的遭遇,一时激愤,便径直交了白卷。”

沈聿嘴角一抽,这么任性的吗?

却听陆廷煜又道:“我知道,这是个案,不该以偏概全。但假使一个人常在河边走路,为避免把鞋弄湿,是沿着河岸走,还是远离河岸走?我想多数人会选择后者。我现在对怀安和陆淮严格,是为了让他们以后不走我的老路。”

沈聿却坚持道:“陆先生,恕我直言,有些因噎废食了。先生愤恨于这位学政的迂腐,如今传道受业,却又拿它来要求弟子,弟子成人之后再传弟子,邪风就是这样被助长起来的。”

陆廷煜但笑不语,坚持己见。

沈聿明白了,既赵淳之后,他又遇见了一个非常固执的人。赵淳是固执且实干,此人是固执且爱钻牛角尖。

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明知到了殿试无须避家讳,仍沉浸在过去的阴影里,赌气交了白卷,让此前经历的一切苦难功亏一篑。他该夸他有骨气呢?还是该骂他意气用事自毁前程呢?

不轻不重的搁下茶盏,偏头看向窗外,两个孩子坐在石凳上,怀安正跟陆淮喋喋不休的说着小话。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见两人出来,陆淮小心翼翼的站起身。

怀安也忐忑不安的样子,看看老爹又看看先生,问:“你们不会吵架了吧?”

沈聿啼笑皆非,连陆廷煜都忍俊不禁。

“寻常说几句话而已。”沈聿道:“先生要回家吃饭了,我们也进去吧。”

怀安点点头,朝先生施了礼,跟着老爹回到二院。

晚上做完功课,照例要跑到爹娘屋里打个滚撒个娇。来到东屋门外,便听见爹娘在探讨陆先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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