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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在此之前虽然常年闲着,可办事的功夫不曾落下,一炷香的功夫,他们要抓的人就已经送到前堂,捆粽子似的堆在一起。

然而赌坊里头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最不缺的就是闲杂人等。一番问讯下来,除了少数几个人对经常赖账欠钱的古康成有印象之外,其余人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这几个人犯的不是杀人的大罪,动刑逼问肯定是不行的,眼见着有一点进展,就这样卡住了。

转眼日上中天,离秦翌被押送只有两个时辰了。

傅鸿清喃喃道:“莫非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商闻柳背着手在屋里打圈子,迷迷瞪瞪闭着眼,一听这话,迷雾顿消:“不错,确实找错了方向。”

傅鸿清“啊”了一声,倒被他弄糊涂了。

他翻了翻记录ko供的册子,说:“此时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但我们手上的东西是不会飞走的,秦翌那张字据!”

“什......”傅鸿清话音未落,商闻柳已经提起袍摆跑出去。

“这一天啊......”他摇头。

前堂绑着的几个赌坊喽啰还没放走,蔫头耷脑地歪着。傅鸿清刚一踏进前堂,便见有人急忙往前拱:“我、我知道,有个常用的把戏,阴阳纸!”商闻柳正在这些人面前蹲着,拿笔记下,道:“继续说。”

那人一转眼珠,大概是知道自己拔了个头筹,有几分得意,继续道:“这是个害人的障眼法,取一大一小两张特制的纸胚,中间糊一层薄如蝉翼的糨子,干透了和寻常纸张无异。赌坊里经常用这种纸来诓人写借据,写完了把签印留下,单只把上面的内容撕开,便成了一张只剩签印的白纸。”

“后面,再想改成什么样的借据都成了。”那人讲得ko干,吞咽一下,观察着商闻柳的反应。

傅鸿清神色如常,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如果这人所言非虚,那秦翌这案子定然有鬼,十拿九稳是遭人陷害了。这案子巧就巧在审案的官员不知道赌坊所谓“阴阳纸”的存在,况且古康成和秦翌除了一纸借据之外,根本没什么来往,更谈不上过节。审案的人很难会对这一点产生怀疑,就如灯下阴翳,全然被忽视了。

如此说来,那赌徒之死恐怕也并非意外。

“你可莫要讲瞎话,”商闻柳起身,盯着他,“借据向来都是债主债户各执一份,都是一模一样的条子,若是不慎弄错了,岂不是一切付诸东流。”

那人还被反绑着,本想往下磕头,一下没稳住,埋首不起:“大人明鉴呐,这等东西,定当会做个记号的!用来办事的阴阳纸都标了记号,在纸背面,都有一小块蜡油蹭过的痕迹,对着光就能辨别!”他喘着气:“所以我们给人下套,向来都是白天的时候,以防晚上看不清,白费了这买纸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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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闻柳拍着身上的泥灰,忽然顿了一下,回忆起了什么,垂眸注视着手心。

“你想清楚了?”傅鸿清站到他身后,打破寂静:“你一着落子,圣上这局就算是破了。”

商闻柳有片刻的寂静,这似乎就是在提醒他正在与天抗衡。

今上有一套驭下之术,他看人不算准,但他看得准所有人的欲望,欲望就是把柄。这就是皇帝始终不根除党争的原因,人都是有所求的,只要拿捏住这一点,就不愁没有办事的人。

看着底下的人争得头破血流,皇帝享受着俯瞰博弈的掌握感。

这一次的案子,也隐隐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秦阁老的亲族几乎垄断了整个东南的商道,无人不知秦家号,这给他们带去了巨大的财富和名望,皇帝太需要压一压这股烈风了。谁能肯定这次的案子不是天子的默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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