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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长长久久休息了。”

“不,我不要祖父休息!”

小王离不住摇头,声音断断续续,“我要祖父教我打仗,教我做常胜将军!”

帝王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安详闭眼的他的父亲,眸色深深而哀伤。

他站在帝王身后,眼睛红得厉害,却迟迟没有眼泪掉下来。

他不是不难过父亲的离去,也不是见惯生死的人早已看淡生死,而是父亲昨夜时交代他的话一遍遍在她脑海响起,让此时的他心惊又心凉,以至于连眼泪都落不下。

“功高震主者,能有几人保全性命?”

“贲儿,武安君的前车之鉴,我们不能不放在心上。”

“九州已平,陛下大业已成,我们这些沙场饮血的将军,已经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

父亲的声音很轻,带着沙场宿将独有的沙哑沉重,饱经风霜的脸并未疆场的刀锋磨平,在烛火的映照下依稀能看到当年挥斥万千的豪情,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沙场饮血的悍不畏死——

“贲儿,你该病了。”

“病得迎风咳血,奄奄一息。”

“唯有这样,我们王家才能得到保全。”

鲜少听父亲之言的他,将这些话听了进去。

他不再意气风发,不再热烈张扬,当年踏平五国的上将军,仿佛随着父亲的离去与世长辞,通武侯府的牌匾下,他汤药不断,弱不禁风。

他病得突然,引起了陛下的关注。

陛下深夜入府,领来无数医官来给他诊治。

医官们给他搭脉问诊,问诊之后无不摇头轻叹。

——他们治不得他的病。

嬴政陷入沉默。

嬴政久久看着他,墨色眸间有火燎原,也有星河璀璨,一会儿明,一会儿暗,让人猜不到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陛下,臣无法再为陛下戎马为战了。”

他虚虚咳嗽着,打破两人间的平静。

嬴政收回视线,“天下已定,通武侯无需再沙场饮血。”

“只是与如今的通武侯相比,朕更希望以往那个且试天下的少将军,上将军。”

王贲动作微微一顿。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陛下什么都明白,明白他在装病,明白他在保全自己。

可既然明白,又为何不揭穿他的伪装?不揭穿,是否意味着陛下也希望看到今日的这一幕——他交出兵权,荣养余生?

大抵是希望的。

就如之前的昭襄王。

若白起死在大破赵军的那一年,若之后两人再无任何交集,那么昭襄王与武安君也是一段历史佳话,而非刻薄寡恩的帝王赐绝世悍将自裁。

他不想落个武安君的下场,最好的办法是现在便离开。

可真的离得开吗?

他所珍视的战马此时被宰杀,尸首做成美味佳肴,此时正摆在皇帝陛下的食案。

而未来,他一手带出来的精兵会与另一个平庸的将军出征。

瞬息万变的战场根本不会给将军成长的机会,是庸才还是将才,在出生的那一刻便已决定,而非后天的经验积累。

身为三军主将,他的每一个决策都决定着几千上万乃至百十万人的生死,而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局,也决定着一个王朝的命运,是千秋万代,还是短折亡国,取决于将领的忠心与才干。

王贲静了下来。

“上将军,请。”

刘季的声音再度响起。

王贲抬头。

宫苑巍峨威严,旌旗直插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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