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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如释重负,忙从芥子囊中变出两盏玉盏。
浑浊的酒液分别注满杯中。
将其中一杯递到凌守夷面前。她做贼心虚,又心怀愧疚,眨了眨眼,当着凌守夷的面一口气干了个精光。
凌守夷看了一眼杯中粗劣的酒汤,闻见这冲鼻的酒香,他皱了皱眉,却没有犹豫,学着她的模样,也一饮而尽。
因为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干脆什么都不说,又倒满第二杯。
一杯黄汤下肚,凌守夷的容色也渐渐有了变化。他乌沉的双眼晶亮如星,一股执拗劲儿被酒气激上来。
微微抿着唇,照葫芦画瓢,饮下第二杯。
二人相顾无言,连饮三杯。
夏连翘是之前服过醒酒药,所以不在话下。
但凌守夷与方才相比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似乎是酒气上涌,觉得不舒服,凌守夷微微蹙眉,眼眸紧闭,唇瓣也抿成一线。乌发凌乱,眼角洇红,唇瓣嫣红更胜如朱砂,俊雅皙白的脸蛋也如笼红霞。
像是高居神台之上,冷冷清清的白玉小神仙,被人将笔尖捺入朱砂墨中,揉碎了牡丹,酣饱了猩红,信笔飞出一抹艳色。
她看到他这副模样,确信他已经醉糊涂了,正蹑手蹑脚收拾残局准备离开。
忽然,一道飞雪般冷清的微光洒落,从斜刺里伸出一柄剑鞘。
凌守夷以剑挡住她的去路。
他不知何时睁开的眼,定定地看她,“你去哪里?”
他微微蹙眉,总觉得夏连翘今日所作所为有些古怪,却说不清楚哪里奇怪。
夏连翘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我……我有点儿热,想去外面透透气。”
还是老一套的理由。凌守夷静静看她,他明显已觉察出来什么。
她在撒谎。
他却没有当场戳穿她,剑鞘轻抵在她腰身,一寸寸,慢条斯理,缓缓下移。
这过于暧昧的动作,由他做出,反倒多一分端庄、郑重。
“哦?”凌守夷垂眸淡道,“是么?”
凌守夷的剑鞘与他人也酷肖,剑身极薄,恍若冰玉雕就,裹以白鲛皮,素淡冷清如月色堆雪,金线勾勒出一朵秀致的莲花。
夏连翘记得,这是他还是凌冲霄时的佩剑。
冰冷的剑鞘仿佛散发着千年的冰寒气,透过罗裙,渗入肌理,她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危险正在逼近。
他想来是真的醉了,原本清润微冷的嗓音也带了点儿醉意。
凌守夷的语气很平静,却从平静中透着股暗流涌动之意,“你不曾骗我?”
他继续逼问。
这几天来他知他容颜一改,夏连翘怕他。他亦怕她畏惧他,一直强压着属于仙人的威压与锋芒。
但杀过仙人三千,怎么可能毫无端倪。
都到了这个地步,夏连翘自不可能承认,她故作不解地问,“你在说什么?什么骗你?”
“连翘。”凌守夷忽垂下眼睫,那股淡淡的冰雪气为之一收,语气说不清是要求还是恳求。
“不要骗我。”
他本可以逼问出究竟,他掌仙门刑名,审讯过不止多少罪仙,见过数不清惶惶不安、心虚的眼。
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令他们吐露出真相。在她面前,他却像被剥夺了一切坚锐外壳的,手无寸铁之力的凡夫俗子。
除却恳求,并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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