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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魏之远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男人的侧脸带着大病中特有的苍白,显得低垂的眉目愈黑、愈浓重,他像是在熹微晨光中捧起了一朵沾着露水的花,因其娇嫩脆弱与烁烁动人而越发怜惜,一触即放地亲吻一下,而后将其稳稳当当地安放回枝头……嘴角还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无奈的笑意。
他无数次地把对他穷追不舍的命运踩在脚下,乃至于“命运”这个贱东西现在都似乎不大敢来招惹他了。他所向披靡,然而单单败在了这朵“花”摇曳的暗香中。
魏之远觉得自己这条孤独而无悔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不知是因为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太疲惫了,还是什么别的缘故,没过多久,魏之远就忍不住趴在床头上睡着了。
在他打盹的时候,高僧熊英俊来了。
他做另类的和尚打扮,在医院里好一番招摇过市,惨遭医生护士、其他病人及其家属的围观,他手里握着一串佛珠,一边走一边捯饬,见谁对谁稽首,见谁避让谁,于是脚程显得很慢,但丝毫也不理别人对他的议论纷纷。
这时,一个住院大夫追上了他:“师傅!哎,那位师傅!”
老熊:“阿弥陀佛。”
医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确定地问:“您……也是来探病的?”
老熊神神叨叨地说:“是的,有一位居士刚刚脱离苦海,我来看看他。”
大夫脸色一变,跟着压低了声音:“哟,是下午送太平间的那位?那可不行,咱们医院管理严格,太平间可不让随便进。”
老熊:“……”
他觉得眼下可真不愧是末法时代,连神圣的医疗工作者都能这么肤浅。
“阿弥陀佛。”老熊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说,“那位居士,他不幸还是个活物。”
“啊,那是得节哀……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医生见他面如便秘,这才看见他手上拎的果篮,连忙托了托自己脸上的眼镜,义正言辞地说,“其实我追上来,就想告诉您一声,一般女士那种特别飘逸的长裙和长裤最好别在医院穿——哦,我就说您这种能扫着地的衣服,咱们这都是病人,地上细菌病毒多,扫到衣服上,回去有害您和家人的健康。”
随即,这位较真的医生意识到跟和尚说“家人”不大合适,又补充了一句:“回去有害您和大师兄二师兄沙师弟的健康。”
老熊无言以对了片刻,只好稽首表示感谢,同时,他觉得魏谦一定是佛祖保佑,竟能在这样险恶的医疗环境下生存下来。
一个带着口罩的老大夫经过,看不惯地对训斥那年轻的住院医生说:“小刘,你也有点正人形,哪那么多废话?没有一点威信,以后让病人怎么信任你?”
小刘大夫嬉皮笑脸地凑过去给他捶肩捶背:“老师,我悬壶济世,他普度众生,我们俩挺有共同语言,多聊两句有什么的?”
“普度众生”四个字让老熊脚步一顿,随即他摇头失笑,往病房走去。
当他推开魏谦病房门的时候,老熊先在门口愣了一下。
他看见魏之远趴在魏谦的床头上睡得正香,大半张侧脸埋在他自己的臂弯里,只露出一点,嘴角似乎还带着笑意。
魏谦身上还插着各种管子,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一本杂志,时而低下头来看一眼安静入睡的青年,目光就是说不出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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