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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连指尖也动弹不得了。

看她这幅丑陋悲惨的样子,顾廷烨忽想幼时的事。

生母过世时,他还不什么都不知道,从他懂事那日起,他的母亲就只有她一个。那时的小秦氏是温柔美丽,和善可亲,对他好的没话说,老父追着打骂时,他会毫不犹豫的躲到她身后——他是真心当她作母亲的。

那时,他已隐约知道长兄廷煜是活不长的,小小的他,曾下定决心,若自己袭了爵位,一定要好好孝顺小秦氏,爱护弟弟妹妹,无所不应。

他甚至想,要是自己蠢一些就好了,也许那样能更幸福一些。

偏偏他敏锐的很,读过一篇‘郑伯克段’,就知道什么叫‘捧杀’,学过两天兵法,就懂得如何叫‘骄敌’——为什么母亲拼命往自己屋里塞漂亮丫鬟,而三弟屋里的女孩她却严加约束?为什么她总叫小厮带自己去烟花酒肆游玩,三弟却得日日读书习武?

这真是为自己好么。

在疑惑中辨认出残忍,在欺骗中慢慢长大,竟是这样痛彻心扉,九死一生。

曾经,他是那样的信任她,敬爱她。

站在门边,他掀起帘子停在半空,“弟妹会将此事告于大堂嫂,然后我会叫人发出海捕文书,请弟妹出面指认余方氏。待余方氏供认落罪,这事就算完了。”

说完这话,他大步踏出屋去,头也不回;将这绵延两代人,纠缠数十年的污浊,欺骗,阴谋都留在身后,就此成为不再提起的过去。

……

两日后,珊瑚胡同来人传报丧讯,小秦氏亡故了。

丧事很简单,只停灵一日,顾氏族人三三两两来了十几个人,很快出殡落土,就葬在顾偃开身后不远处,紧挨着大秦氏。朱氏没来祭拜。

因顾廷炜是戴罪之身,族中自也没人提起给他过继子嗣的事,三房庞大的家产顿时无主,便由顾廷烨做主,平均分做四份,一份给侯府,添做修葺烧毁的房舍,一份给四老太爷一房,一份给五老太爷一房,另一份则添做祭田,供族中贫寒子弟读书。

此举大受族里赞誉,此中细碎,按下不提。

半个月后,英国公率大军回京,带着他那伤势未愈的女婿,领着一长串的俘获和战利品,风光无限的从城门经过,满城欢呼赞慕。因张老国公的年龄已很难引起雌性的想象,排山倒海的香袋秀囊还有花朵果子,大多扔向了中年英挺的段成潜大叔。

沈国舅因伤在腿处,不得骑马游街,忧郁之余,连城门仪式也不走了,直接绕近路回府,叫亲兵将自己抬入张氏院落。头一件事,就是将小邹氏叫到跟前,抬手三四个大耳光,中气十足的大骂:“早叫你小心谨慎些,你却说是自己娘家不妨事的,便把出入府邸的牌子都给了出去!现下如何了?险些闹出祸事来!你自己死了不打紧,差点连累夫人和孩子!”

沈从兴本想重提出妾的老话题,谁知张氏依旧不肯,只好另行处罚,上家法二十大板,净饿三日败火。于是在脸颊被打破之后,小邹氏的臀部也开了花。

然后再骂嫡长子:“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什么叫礼法,什么叫嫡庶,你娘过世了,这府里就是夫人最大。她的话你也敢不听?好,你若不爱听旁人的,那就自己机灵些,屁本事没有,只会听个妾侍的蠢话,居然躲到柜子后头去,老子半辈子的脸都叫你丢尽了!你是男儿不打紧,贼人闯进府来,若你妹子的名节出了差池,你叫她以后怎么过?!你将来有脸去你死去的娘么!”

半大少年刚想辩驳两句‘姨母≥继母’的原则认证,就被他老子用完好的一条腿踹了过去,另附赠生母灵前跪一夜。

转过头,只见他那年轻貌美的继妻抱着个坛子,笑容可掬道:“如今天热,侯爷身上又是脏又是汗的,就拿这坛上好的药酒洗洗罢。”

说着揭开盖子,一股火烧冲天般的烈性酒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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