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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陆洐之磕了。

他磕了一百次,颤著手,重新问出问题,掷筊。

笑筊。

他觉得有了一点儿希望,尽管是黑暗里如缝隙一般微弱的光。他说:我再磕一百次,祢应了我吧。

圣筊。

……於是他总共磕了五百次头,直到整个膝盖肿了,腰直不起来,才得到了三个圣筊。

那天他被人扶撑著离开佛堂,样子凄惨,可陆洐之没一点儿怨怼。他想,佛祖太仁慈了。

他向上师告别,回到宅邸,决定做一些事,一些真正帮助到社会边角的事,帮自己,也为那人积福。

他卖了房子、车子,把所有资金凑一凑,除了留些备用,其馀全拿去资助社福机构,唯独那台奥迪,他没卖,除了需要代步工具,另一个最大原因……太多回忆了,与那个人的。

他不让任何人坐副驾驶座,友人曾道:你这样像个司机。

陆洐之淡淡一哼。我高兴。

他高兴,若对象是青年,要他拖一辈子牛车,他都愿意。

陆洐之帮助一间孤儿院翻修,自己曾经受到的贫困,他不想让那些孩子们尝受到。

这事令他找回了心灵的平静,他甚至想,这辈子就这样了,下辈子吧,下辈子他一定要成为一个比较好的人,配得起那人。

不知是不是那五百次的磕头起了作用,佛祖当真把乔可南送到他身边来了。

陆洐之一推开门扉,心里的震盪无法止息,乔可南平平静静地与他说话,简直像上辈子才有的事,他不是没看见青年眼底那一抹警戒、疏冷,可最少,他愿意正眼看他了。

後来,他把自己这些日子的情状和乔可南简单提起,那人淡淡地听著,问他:你现在後悔了?

陆洐之:不。

他不後悔,他是真的不後悔。

不走错路的人生,不叫人生。

他是真心不想让乔可南困扰了,慢慢来吧,那人心软,释出善意,总能一点一点感受得到。

他在佛前磕了五百次头,这事青年从来不知,陆洐之也打算瞒他一辈子:那是他自行选择的行为,乔可南没道理背负,说白了,他不是为青年这麽做,而是为自己。

为自己能够求得、不怨憎、爱不离,五蕴清明。

结果,他差一点点搞砸了。

青年太温柔,温柔得令他把持不住该维持的距离,他说了他和章茗雨的事,乔可南反应瞬间就冷了:放手。

陆洐之晕晕沉沉,狼狈至极,只知这一刻,他不能放手……放不了手。

於是青年出了杀招:我结婚了,我重视婚姻,这辈子没打算搞婚外情。

这招太狠,不见一滴血,可他内里全烂了。

一塌糊涂。

对於这一件事,陆洐之一直是想都不敢想。

青年亲口说他已婚,过的却是如单身一般的生活,陆洐之猜他是不是说了谎,找人探问过,对方给他的回答却是斩钉截铁:结了,真结了,啥小联邦政府不承认,所以人家小俩口在远距离婚姻呢!

在美国结的婚,一般管道查不出来,硬要查,不是不可能,可陆洐之踌躇了……或者说,乔可南不惜骗他,那心态上和结了有啥不同?

何况查出来,真的结了,他这一生,真是一点光都没有了。

他病著、痛著,想想罢了。佛已经给了他所祈求的:伴在那人身边,不问形式,如今就是这样了,他无话可说。

过了一周,乔可南说要揍他,他没反弹,他心甘情愿。

乔可南揍得累了,坐在一旁,他说:不打了。

动手的人分明是他,可陆洐之觉得,真正残破的人是青年。

自己的伤,外在可见;青年的伤,却是伤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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