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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角落长久以来下陷的虚空被填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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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乌克兰语,意为“光荣属于乌克兰”。
第5章 五、罗瓦涅米
回到酒店之后,楚克辗转难眠,他久违地听到自己灵魂深处的音乐。那音乐并非今夜才响起,只是正如观测者有时会被其他运动中的物体遮蔽视野,以至找不到自己想凝视的那颗星星一般,他也被什么堵住了向内听的耳朵。
他翻了个身,由侧躺转为平躺,盯着熄灯后一片漆黑的酒店天花板。那就像是电影开播前的黑幕,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
成年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这样年幼时随父母移民的人被称作1.5代移民,也才开始阅读相关书籍以审视自己所经历、所面对的一切。
可漫长而孤独的青春期是无法被擦除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回答不上老师提出的问题、没有同学愿意和他一起做小组作业,他们甚至故意学他奇怪的语法与音调——那可不是什么友好的表示。
和妈妈出门采购,正说着家乡话,迎面走来一个衣衫不整的高大醉汉,嘴里冲他们嚷嚷着什么。妈妈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戴着手套的双手立马捂住小小的自己的耳朵。其实不用这样做的,妈妈,我听不懂。他想。
但恶意从来不仅仅是通过语言传播的。被捂住了耳朵,他的心还无所防备地敞开着。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他决定在自己的心和这个世界之间筑一层厚厚的壳,因为他需要一种无痛的生存方式。
有时他希望自己是南布格河旁的一只留鸟,不必飞到很远的地方,不必学习庞杂陌生的文字语言与社交规则,他的世界里只要有阳光、雨水、风、昆虫和麦粒就够了。有时他真的感觉自己成为了一只鸟——在音乐的世界里。
自己能不那么警惕、得以喘息的时空只有家里和小提琴老师上门的周末午后。那是个西贝柳斯音乐学院的学生。
起初家人只将小提琴当作他的兴趣爱好,从未想过他会以此为业,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此。对于家境并不富裕、急需站稳脚跟的移民子女来说,念一所应用科技大学,学习护理或工程才是最好的出路。
至于以古典乐为志业,这是一个奢侈到令人难以负担的残忍笑话。不幸中的万幸是,芬兰的学校不收学费,即便学习音乐艺术也是如此。虽然家人并不赞成,但只要他能够顺利考上并挣到足够的生活费就不成问题。
考上音乐学院的喜悦很快被繁忙的学生工稀释了:餐馆里永远端不完的盘子、鞋店里昂贵难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客人推销的鞋油、皮毛拍卖会仓库里的搬运工……图书馆前台是个轻松的活计,却不是每学期都能轮到自己。而与此同时,每天都要保证大量的练习时间,要按时参加学生乐团的排练,交上理论课的论文。
恋爱、旅游、派对、交换学期……这些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美好际遇向来与他无关。记得在欧洲近代音乐史这门课上,向他借过一次笔记的音乐教育专业的图莉基曾问他要不要周末一起喝杯咖啡。他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周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零碎工作,苦笑着拒绝了对方。
到第五个学期时,日子总算没有那么疯狂了。他可以靠当小提琴家教、偶尔去给小剧院上演的歌剧、芭蕾舞剧当乐团伴奏挣钱。可他因此对未来更有信心了吗?这两年半足够令他意识到自己的天赋上界,也许他能成为马马虎虎的乐团乐手,但不可能成为独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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