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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灼地坐在他床边,床陷下去一块,丁了马上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首先是有些懵懂,随后看见了张灼地,停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个枕头就抡了过来。

张灼地早有心理准备,忍了这一下子,没想到枕头上面还有流速,把他眼镜抽掉了,打在他眼眶上,火辣辣的疼。

张灼地没管眼镜,捂了下眼睛,按住他还要拿另一个枕头的手。

丁了看他按住自己,登时挣扎了起来,张灼地不敢激怒他,马上松了手,很快劈头盖脸又挨了一下子。

张灼地道:“我给你道歉来了,听我说两句再打。”

丁了气得发抖:“滚,你给我滚!”

丁了表现得対他非常厌恶,希望他马上离开自己的样子,但张灼地已经知道他言行不一,并不是真的这么想的,张灼地只当成没有听到,他从床上拖着屁股把丁了抱了起来,抱着他在地板上走动,丁了怕掉下来,不再那么挣扎,但仍然拧着脖子,尽可能地躲他远远的。

张灼地并非是多么巧言善辩的人,没有那种在任何时候为自己的行为找到合理的解释、把自己和别人都妥帖的开解的能力。

张灼地在历任感情中,都从来没有低头道歉过,因为他也很少犯错,不会做出忘记纪念日、生日,约会迟到这种经典的错误,他很少被抓住把柄,也从来不认错。在生活中尽一切可能避免为自己开解的情况。

因为张灼地不会诚恳地道歉,他不知道说什么。

丁了也不想理他,所以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张灼地抱着他来到了窗边,窗帘拉着一层纱帘,隐约能看到窗外的花园,从楼上望下去,草坪正在自动化浇水,星星点点的白色雏菊点缀在草丛中,很精致可爱。

张灼地说道:“在我老家,这种小花叫‘延命菊’。”

“不知道它能不能真的延长寿命,”张灼地想到了些过去的事情,“但是一到春天,满山都开遍了这种花,小孩们会采很多回家,用不了两天就会烂掉。”

“我后来长大了,很少有机会回到老家,”张灼地说,“本来回去是因为我爷爷还在世,他対我不算多好,但是他活着我就还有回去的理由,他一辈子都在卖苦力打工,干一天赚一天的钱,带着我辗转了很多地方,为了把生活过得好一些。我虽然去了很多地方,但心里总是觉得是有老家的可以回去的。”

张灼地说:“他死了之后,我在这个世上就成了一个人,没什么牵绊,但也没有什么留恋。我上过几次沙盘课,当时的干预老师说一个人只要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舍不得,就不会自杀。”

“我没有自杀的想法,但是当时触动了我,我是没有那个人的。”张灼地想了想那段时间,其实并不算多么孤单,他本身就是意志非常坚强的人,并不会为什么打击轻易地打倒,也从来不会顾影自怜,那只是他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的片段,当时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只绢粉蝶在他的心里扇动了翅膀。

张灼地从上大学开始自己在宿舍里过年,过了七年,即使谈了恋爱,也从来没觉得会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向来觉得自己就要这么孤独冷漠地过完这一生了。

他说自己并不在乎,心里也确实并不在乎,但是此时此刻说出来的时候,好像还是会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他总是想,也许他是可以过上更好的人生的,但是因为他的性格作祟,这辈子也只能止步于此。

丁了慢慢地软下来,不再硬邦邦地坐他怀里,下巴放在他锁骨上硌着,但气还在生。

张灼地把话说得含蓄又美观,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他说道:“我父母的感情很失败,我从他们身上没学到怎么经营一段感情,我也不是多么好学的学生,所以之前的那些经历也没有总结到经验,不会呵护别人的真心。”

“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张灼地说,“我会好好珍惜的。”

他说完这番话,顿时感觉如释重负,他已经把毕生的好话说完了,有种尽人事听天命的感觉。

丁了沉默了很久,在张灼地觉得丁了不会再回应的时候,才听见他闷闷地说:“我再也不会给你机会了。”

这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就先哭了,蹭在了张灼地的衣服上。

张灼地道:“那就不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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