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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是不来吗?”
“腰突然好了。”褚央满口胡言,“袁莉让我来相亲。”
听到这话的哨兵面色不善,放下掌中之物的力度很重,高脚杯底座立刻多出两道裂缝。褚央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劫,还不如积极配合早点结束,于是放宽心态,主动走到厉卿身边,和他一起抬头看月亮。
“有了男朋友还去相亲,你以后要是婚内出轨我都不奇怪。”
厉卿重拾他那尖酸刻薄的挖苦本领,褚央却心不在焉,都没听清他讲的什么,敷衍地说:“对啊,可以试试。”
厉卿觉得自己要是再年轻十岁,鼻子都能被他气歪。他扭头看着褚央,向导的侧脸很平淡,被月光蒙上一层乳白的纱,莫名多了几分清秀,比刚见面那会顺眼多了。
褚央仰望着疏朗无云的天空,终于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与厉卿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也就不再吝啬分给这位哨兵些许时间:“你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厉卿摇晃酒杯,“过早之后就走。”
“啊,这么急。”褚央礼节性客套,“不多玩几天吗?”
“这里又没什么值得我眷恋的,也没人想我留下来。”厉卿话里有话,“我为什么要留下来呢?”
褚央也不知道,他的随口一问没有正确回答,课堂如此,现在亦然。
“因为宣江很美,这里的东西也很好吃。”褚央自己都说笑了,“不过你肯定吃不惯,北京人都很叼嘴(挑食)。”
厉卿指尖点着大理石扶手:“严格来说我不算北京人,因为十岁以后我在北京待的时间不超过六个月。”
“那十岁之前呢?”
“……在国外。”厉卿语气沉了些,“和很多兄弟姐妹们一起。”
被月色勾出乡愁应当是刻进人类基因里的共性,褚央微微侧过头与厉卿对视,想要安慰他,又怕他嫌自己矫情,只好露出惯有的狡黠笑容。
厉卿眸色微动,离他更近了些:“褚央,为什么这么爱说谎?”
晚风冷瑟,秋意像沉寂无波的喧嚣过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褚央也想问厉卿,问他为什么要来宣江,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些话,问他为什么……
在初见那天的雨夜叫住自己。
“我告诉过你啊,这是我95%的时候都在做的事情。”
褚央嫌手机硌得慌,把它抽出来放到厉卿的酒杯边。厉卿依旧注视着他,像是一定要得到满意答案:“那剩下5%呢?”
“在祈祷,在忏悔,在幸灾乐祸。”褚央趴在扶手上对他龇牙,“祈祷像你这么笨的人,不要被哪个坏人骗走了。”
继“傲慢”之后,厉卿收获了褚央的第二个评价:“愚蠢”。他轻蔑地勾起唇角,眼神却很认真:“比如相信你的精神体是变色龙?”
“啊。”褚央没有被戳穿的惊慌,诈骗般的,又在试探他,“那你会想我吗?”
厉卿没有猜,他知道褚央不会告诉他真实答案,他也懒得去想了。就让故事停留在充满谜团的高潮吧,他不希望今夜的褚央有任何改变,完全进入他的记忆画册就好。也许再过几年,当他流落到别的国家,别的城市,还能突发奇想地感怀,曾经有这样一个刁滑的向导,与他在地铁里牵手,在枪声里额头相依。
似乎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厉卿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夜色笼罩,明月清辉。长江的尽头诗人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千百年来题字黄鹤楼诗篇无数,最打动人心的却也只有那两三句。厉卿终于意识到这是他与褚央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这是惟一的,最后的,稍纵即逝的抒情与坦白。
一切都在风中飘扬,厉卿只想让此刻属于自己,不想再分给别人,哪怕是褚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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