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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起,她心中认定的君王,就是天后了吧。
“那你为何还要冒着风险,去做检田括户事?”
那时,他还以为,她是像老师一样的李唐忠臣,他当时还写信劝她,在什么位置做什么事。还暗示她,皇帝都不让你做宰相了,可别管这些了,游山玩水去吧。
然而现在看来,她并非为李唐而做。
不过,虽然这样问,王神玉其实已经猜到了答案。
果然,姜沃转头认真答道:“我是为大唐做的,不是为李唐做的。”
不,其实说大唐也不甚准确,应该说是,二凤皇帝曾经说过的‘华夏衣冠’。
王神玉想起了很多事:从火药到占城稻,从水泥到玻璃,从资考授官到检田括户,从纸张到报纸……
他忽然一声长叹。
其叹息之意,倒是让姜沃都怔了一下,开口询问:“王相?”
姜沃记得,上一次王神玉看起来这么痛苦,还是,哦,还是永徽年间,还是皇后的王鸣珂听母家瞎指挥,死活不肯去参加亲蚕礼,结果先帝点了时任司农寺正卿的王神玉去代皇后行亲蚕礼。
给王神玉痛苦坏了。
那这次,他这般神情……
姜沃就听王神玉悲痛道:“我是想到了,今岁之后我还不能致仕,就不免悲从中来。”
他话音落下,姜沃不免笑了。
春光漫漫。
姜沃敛袖,诚然道:“多谢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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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先帝去后,天后便不忍独居曾经帝后一同住的贞观殿。天后命人将贞观殿闭锁,从此后除了洒扫的宫人,再不许人入内。
天后自己搬到了东边的同明殿中。
三月一日,是夜。
同明殿灯烛彻夜未灭。
守夜的宫人在外,时不时能看到天后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显然不只是没有熄灯烛,天后更是一夜无眠,且并未歇下,还在屋内踱步。
这一夜,天后想起了之前数十年的事情。
年月如流水,仿佛经年月色映照她心上。
最后她停在案前。
案上摆着一对小小的日月私印。这是今日姜沃告退前,被天后留下来的。
日章的印纽,宛如一轮微型红色旭日,月章的印纽,则是纯白无暇的一弯细白月色黎明之前。
天后于案前站定,写下两个字——
沃。握。
何为沃:是沃野千里的良田,亦是沃霖润泽的雨雪,是灌溉是滋养是给予。《说文解字》中曾释曰‘有水使物初长者’为沃。
天后的手指拂过这个字:她是如此。
可如今,已经不需要她只行‘沃’之事。
万物已然初长。
天后的手挪到‘握’字上——其实,想到今日朝堂事,天后还真想给她定一个‘慎’或是她自己提起的‘改’字,也好让她铭于心,别当耳旁风。
但,君予臣名,若是给了个‘慎’或是‘改’字,在外人看来,只怕就不是她的谆谆教诲,而是敲打和怀疑了。
那还是罢了,天后遗憾放弃了‘改’字。
依旧选择了这个‘握’字。
何为握:握,持也!是大权在握,令行禁止,亦是蹈机握杼,以治天下![1]
来日,她将以帝王之名,予她一路相伴的宰相此字!
殿内的刻漏发出声响,天后抬眼一看,才发现,已然是清晨时分了。
于是天后自桌案之后步出,来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户。
庭院之中守夜的宫人,见此忙纷纷行礼:“陛下。”
宫中人都是人精,在掌权者身旁伺候的人更是。哪怕是白日朝堂上才出的新旨,他们也已经改的很彻底,叫的极顺畅自然,好像从来都是这么敬称天后的。
殿内,天后只是望向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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