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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诸位宰相固然政务纯熟,但毕竟是光明正大以经义立身的士大夫,再如何豁达开通深明庶务,也对此商贾间买低卖高投机取利的手腕不甚了了。唯有国公长孙无忌家学渊远,绍述先父长孙晟昔日长袖善舞折冲樽俎于列国的光辉功业,才能想出这样老辣的谋划来!

什么叫“效法管仲故智”?——既然商人不愿意缴税,那就化税为费嘛!税可以逃,戈壁茫茫数千里,沿途的水费粮费保护费逃一个试试?

不过,这“大唐制造”、“皇室证明”之类,那就连长孙无忌也只能瞠目其后,必定是来自天书的无上智慧。

果然,李孝恭又徐徐道:“政事堂也已经拟定敕令,警告西域及漠北诸多小国部落,未经朝廷的许可,绝不许张贴大唐制造的标签,否则以悖逆论处。”

长乐公主缓缓眨眼。说实话,政事堂此举其实殊无必要。以数年商贸的经验看,华夏在手工业的优势堪称所向无敌横绝当世,与葱岭以西所有的国家都不在一个层次,属于仿造也仿造不明白的黑科技。只要往来的行商不是瞎的,一上手能轻易分辨出大唐丝绸茶叶瓷器铁器的无上妙处。

“以此解决利税,倒也并无不妥。”公主道:“那么粮食呢?”

贵金属持续流入导致粮食分配不均,最终被贸易体系所抛弃的农民奋起反抗,算是带明亡国的重要诱因。受眼下技术限制,大唐的贸易未必能强到后世那匪夷所思的地步,但大唐耕作的水准也绝不能与千年以后相提并论。一旦规模扩大,粮食恐怕很难稳定。

“粮食是转移支付的第二步。”李孝恭道:“以天书记载,西南诸夷的物产极为丰富,如林邑、扶南等国,湿热多雨,土地肥沃,稻谷一年可以三熟,水果、渔获更是不计其数。只不过西南夷人手腕太过粗疏,所以才不甚闻名而已……”

说到此处,李孝恭都不由停了一停。事实上,天书上的说法可绝没有如此温和,而是直接了当的吐槽了西南诸夷(所谓“东南亚”)的不作为。以它的说法,西南诸国在农耕上的潜力甚至远远超过关中与巴蜀,只不过各色资源太多太丰富,即便躺倒摆烂也不愁吃穿;于是安逸之下不思进取,文明的进展相当迟缓,各种意义上的暴殄天物。

如此暴殄天物抛掷挥洒,自然令政事堂诸公大为痛惜。只不过数年来忙于经略西域,腾不出手料理难面而已。如今贸易牵涉到粮食的根本,那自然不能容许西南夷再这么懒懒散散的浪费下去,所以……

“政事堂的意思,是可以将海贸的利润抽一部分出来,为日后与西南诸夷的往来做准备。”李孝恭又道:“西南面运力短少,能与大唐交换的也唯有象牙沉香一类奇珍而已。只要船只上有所突破,运载粮食并不为难,朝廷绝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当然,大唐是仁慈的,大唐是宽厚的,至少不会如天汉世宗孝武皇帝一般全面出击。所以政事堂拟定的方案,看上去还是比较讲究的——他们打算将流放岭南的罪犯与无赖全都组织起来,送到林邑扶南等地开垦田地筛选良种,实验天书中所传授的种种技艺,教授当地土著基本的农耕常识。等到贸易路线成熟之后,再以铁器丝绸等交易多余的粮食渔获水果,由海贸注入到广州潮州,乃至于整个沿海各通商口岸之中。

这是一举三得的妙招,除补充粮米维系市场以外,还能处置岭南那数代积累下来令大唐头疼欲裂的庞大罪犯团体。无赖流氓能在彼处扎根驻足当然是莫大的运气,设若又所阻碍,那么庞大的大唐舰队便是他们永远的坚强后盾,所谓“虽远必诛之”,“日月所照,皆为汉土”——咳咳。

李孝恭清一清嗓子,掩盖住了某些比较激烈的思想。

长乐公主显然也领悟出了政事堂的用意,她抬了抬眉毛,抽出几案上的蓝田玉笔,饱蘸浓墨,在写有“转移支付”的丝绸上打了个潇洒淋漓的勾。

这是至为郑重的表态,表示居中掌握西域商道的长乐公主已经完全赞同政事堂的谋划,并愿意翼赞助力,贡献自己作为豪商魁首的绝对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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