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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子,第三子……”
一个非嫡非长,母家也不显贵的第三子,竟尔能登临大位,继承帝统,其中必然有着极为复杂激烈的冲突,恐怕少说得有几场翻天覆地的宫变,才能酿出这种匪夷所思的结局。
当然,女皇再长寿也是看不到那一天了。真正引她注目的,却是自己那宝贝孙子的庙号——“玄宗”。
玄宗,玄宗。含和无欲曰玄;应真主神曰玄,这庙号可颇为微妙啊。
【是的,如果以制度的眼光来观察唐的前中期,那么则天皇帝在政治上真正的继承人并非中宗睿宗,也非太平公主,而恰恰是与她有杀母之仇,关系极为复杂暧昧的亲孙,玄宗李隆基——虽然玄宗汲汲以反武周己任,念念不忘光复大唐的美政,但滑稽的是,他所缔造的开元盛世,本质上不过修补武周bug之后的加强版,堪称没有则天皇帝的武周。
当然,李隆基肯定不是什么口嫌体正直的傲娇怪,他之所以捏着鼻子用他奶奶的制度,原因也很简单——他奶奶虽然犯过一大堆匪夷所思的过失,但至少在制度上切实尽到了君主的职责,为整个王朝打造了一套真正可行的体系。
什么切实可行的体系呢?简单来说,则天皇帝解决了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怎么料理三省六部下的君臣关系?
永远不要忘记,大唐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一统王朝,它绍承于南北朝乱世之后,因而不可避免的被大乱世大分裂的余毒所侵扰。在唐以前不过区区五六十年,长安、洛阳以内便发生过数起权臣谋夺皇位的政变:宇文氏篡夺西魏,高氏篡夺东魏,杨坚篡夺北周,就连李唐的基业,也是高祖自隋恭帝手中篡来。六十年间四易其位,不成功的政变则更不知凡几,真所谓你方唱罢我登场,朝廷大舞台,有梦你就来。
——这种情况下,你说什么皇权尊严,什么臣下忠贞,估计天下人听了都想笑。
唐朝基本继承了自北周隋朝一脉相传的制度,当然也继承了这一脉相传的毛病,皇帝始终很难处置权势过大的重臣——尤其是总览庶务,还有权过问军事的宰相。譬如吧,高祖时的玄武门之变固然可以看作夺嫡之争,但以太宗皇帝那从天策上将尚书令到大行台军政一把抓的职务来看,你要说这是宰相夺位,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当然,太宗英锐无双,冠绝当世,仅以个人威望就可以压得贞观朝重臣不敢异动。但这样的天资与功绩又何可复制?仅仅到高宗朝,宰相威胁皇权的老毛病便迅速爆发了,长孙无忌以甥舅至亲、托孤之重,居然也跋扈妄为,藐视皇帝,竟尔擅杀公主、驸马、诸王,乃至于壅塞言路、翦除皇帝的耳目与亲信——说实话,想想往日杨坚上位的旧事,不能不令人胆寒。
这种权臣专政的问题算是真正的体制缺陷,根深蒂固难以更改。大唐三代皇帝殚精竭虑,无论依靠儿子依靠外戚还是依靠老婆,都是转移矛盾,治标而不治本。
从这个意义上说,则天皇帝上承贞观,下启开元的地位,才真正凸显了出来。
因为种种微妙的因素,女皇在历史上的名声不大动听,但纵使偏见如司马光,亦承认“挟刑赏之柄以驾御天下,政由己出,明察善断,故当时英贤亦竞为之用”——在用人上的才华,委实超凡脱俗。而则天皇帝解决权臣的思路,亦从用人之中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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