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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满脸阴沉,遇到了什么困难?”李牧问道。

朱襄道:“不是困难。”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刚才心中所想告诉了李牧。

旁人听了他的所想,可能不能理解。但李牧就算不能理解,也会安静聆听。

朱襄在江淮平原救灾、剿匪和指导耕种的时候,也重新编纂了楚地的户籍资料。

所以他很清楚这次旱灾死了多少人——能统计到的冻死、饿死的人就有五位数。若论剿匪时和没有统计到的隐户,就更不知道有多少。

楚国刚刚战败,又遇到灾荒。楚地满目疮痍,哀鸿遍野。

秦国在这时组织抗灾,朱襄以迷信对迷信,行剿匪“灭神”之事。四月化冻成了朱襄的功劳,楚地丰收成就了秦国的仁名。

原本楚国士人因楚王启之死和项燕的反抗,是六国中反秦情绪最高的国家。

经历了这次寒冻灾害后,楚国平民最先对秦国归心,士人的反抗情绪也被削减。

再者寒冻灾害让楚国各地都缺粮严重,反抗势力自然也缺粮。他们要么饿死冻死在这场寒冻灾害中,要么去抢楚国平民的物资,然后被朱襄剿灭,成了朱襄声望的踏脚石,也成了秦国仁名的踏脚石。

这场寒冻灾害对楚人来说是灾难,但对秦国来说正好。

只要明年再丰收一次,楚人家中有了余粮,秦国在楚地的统治就会变得顺利。

朱襄原本在思索楚地之后的事,感慨这对秦国竟然是一场机遇。

而后他在一阵秋季寒风中惊醒,风吹得他一个寒颤。

他居然冷漠地计算这次灾害的利益,还为其欣喜。

“在南秦的时候,我会为了楚人遭遇饥荒落泪难受。”朱襄平静道,“现在我亲眼看到楚人的灾难,他们在我心中却只成了文书中的一串数字。我虽还在做救灾之事,但内心似乎已经变得不同了。”

李牧果然如朱襄所想的那样,只静静倾听,没有出声安慰。

朱襄道:“或许是身居高位太久,或许是我手中已经掌控了太多人的生死。我虽时时刻刻自省,却还是难免有了变化。”

他深呼吸了一下,自嘲道:“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若只论迹,我还是原来的我。但那是旁人看来。对我自己而言,当我用‘论迹不论心’为自己开脱的时候,就走入了歧路。”

李牧这时候才问道:“那你想如何改变?”

朱襄摇头:“我不知道。至少,我的心就算发生了变化,我的行为也不能改变。待政儿当了秦始皇之后,我会继续行走在民间,与农田和农人为伍。或许我心里会向往富贵悠闲,但我必须抑制住自己心中的向往。”

李牧摇头:“何必?这天下又不只是你一人的天下。”

朱襄道:“这世上有只能我做得到的事,在这些事上,这天下就是我一人的天下,是我一人的责任。”

李牧道:“朱襄,你何其狂妄。”

朱襄大笑道:“你可别说我,灭楚一事,明明可以和其他人配合,你非要自己来灭,你不也狂妄?”

李牧再次摇头:“我和你不同。”

朱襄道:“并无不同。你只是因为有王翦,有廉公,还有其他人能做到你现在能做的事,你才如此悠闲。待事只有你能做成,那你就算违抗国君的命令,也会坚持到底。”

李牧没有回答。

他本想说不一定,但或许朱襄比他更了解他自己。

朱襄确实比他更了解他自己。

赵国那位武安君李牧被杀,不就是这个原因?

赵军和秦军已经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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