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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亥在项燕上前时本闭着双眼。
项燕念出血字时,朱亥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抬头看向项燕。
项燕与朱亥平视。朱亥眼中的悲愤,让这个见多了厮杀之事的将领背后生寒,右手条件反射握住了腰间的剑。
他好像看到了一头困斗的野兽。
朱亥声音嘶哑,高声喊道:“魏王言,楚因信陵君攻魏,若社稷倾颓,信陵君有何脸面见先祖。信陵君便以死报魏国。信陵君已死,请楚王退兵!”
朱亥深吸一口气,连声高喊。
“杀信陵君者魏王也!信陵君已死!请楚王退兵!”
“杀信陵君者魏王也!信陵君已死!请楚王退兵!”
“杀信陵君者魏王也!信陵君已死!请楚王退兵!”
“请楚王退兵!!!”
朱亥的声音就像是滚滚巨雷,在众人耳边猛地炸开。
连楚军站在最后面的兵卒都听清了朱亥的话,离得最近的项燕更是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连胸口都隐隐作疼。
朱亥大喊“杀信陵君者魏王也”,他身后的魏国将领,魏国兵卒,竟无一人出面阻挡,任由他高喊。
项燕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朱亥怒视着项燕。
但他的怒气并非对着项燕。他一直饱含怒气,从看到信陵君自缢时便如此。
项燕道:“信陵君自缢是为了避免魏王亲手杀他。”
他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就像是……春申君那样。他想让天下人以为是楚王逼死他,将魏王摘出来。他是为了维护魏王,是为了不让魏国因他和魏王相争而内乱,你明白吗!”
朱亥死死盯着项燕。
半晌,他笑得咧开嘴,嘴角居然有血丝溢出。
他死死咬住牙关的时候,也咬住了嘴唇,以抑制心中难以纾解的愤怒。
“我明白。”朱亥笑道,“主父若在,我自然听从主父之言;但主父已死,我只顺从本心做事。”
“信陵君从未负过魏王,从未负过魏国。可魏王和魏国可敢扪心自问,是否辜负信陵君?”朱亥的笑声越来越大,大得身体都抖了起来,“凭什么,凭什么魏王逼死了主父,我还要为魏王遮掩?若主父不满,他亲自来训斥我啊!”
朱亥指着自己身旁仿佛庶人用的粗陋薄棺。
军中物资有限,他只能用不同材质的木板,为主父拼凑这样一个粗陋薄棺。
“主父就在这里,他为何不出来训斥我?”朱亥状似疯癫道,“他不出来训斥我,就是赞同我!”
项燕看着朱亥许久,道:“你疯了。”
朱亥笑道:“真的是我疯了吗?”
项燕道:“若魏国出事,定不是信陵君所愿意看到。”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对一个平时看不起的庶人说这些话。
项燕想来眼高于顶,与楚国其他贵族一样,看人首先看出身,看地位。定要对方与自己同一层次,他才会重视对方。
但现在,他却与一个平日里绝对不多看一眼的人说这么多的话。
他是在说服朱亥吗?还是……在说服自己?
项燕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个身影。
他立刻将心中的那个身影,那个名字压下去,继续道:“信陵君是魏公子,不希望魏国出事。”
朱亥笑道:“就算隐瞒,魏国就不会出事了吗?信陵君都被逼死了,魏国还会无事?魏国以前危急时,有信陵君出面保全。现在信陵君已经被逼死,还有谁能救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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