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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十分矛盾。但鲁儒们的行为就是如此矛盾。

平时他们见到农人的时候都一脸嫌弃,但让他们教导蛮夷的时候,却连身上沾染了污泥都不在乎了。

吴郡炎热,与咸阳和鲁国都完全不同。他们的衣冠在当地并不适宜。

原本他们就算热晕也要维持原本的衣冠,说什么礼仪必须规整。为了好好教导蛮夷,他们居然主动改良了衣袍冠冕,以更适合长时间站立在太阳光中教导学生。

没有纸笔竹简木牍,只用树枝在泥土上写字,他们也教得十分认真。

而且他们教的还是秦王柱现在推行的秦国小篆。

明明是鲁儒,他们已经熟练掌握了秦国小篆,以及秦国的律令。

他们因材施教,没有直接把深奥的经史子集拿出来,而是混杂了经史子集中一些关于道德的话,以及庶人必须知道的浅显《秦律》,重新编写了一套朗朗上口的蒙学顺口溜。

大致就像是《三字经》《千字文》那样。

朱襄原本因为荀子和后世的评价,对鲁儒们有些偏见。

在假装成农人观察了几次鲁儒教导越人战俘后,朱襄笑着叹了口气。

“朱襄啊朱襄,你又犯穿越者的老毛病了。”

谁说鲁儒就一定一无是处?谁说鲁儒就是沽名钓誉之徒?

鲁儒是一个群体,不是某一个人。他们在学问上和政治上的理念即便与自己不同,也不代表他们就是“一无是处的反派”甚至“毫无用处的炮灰”。

在这个时代中钻研学问的人,大抵都是有抱负,也有毅力的。

嬴小政也在关心这群鲁儒。

他在梦境中多次看到,就是这群鲁儒给了梦境中那个大嬴政最多的难堪。

嬴小政心里很排斥这群鲁儒。他有荀子了,还要什么鲁儒?

他也以为这群鲁儒除了瞎叨叨全面恢复周礼,没有任何实际用处。

当他与朱襄一同观看鲁儒们放弃平日里死讲究的衣冠礼仪,一切为教化蛮夷让步时,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若他不是对这群人有偏见,知道这群人可能永远不可能真心服从自己,服从秦国,他可能会对这群人有些敬佩吧?

嬴小政进入梦境房间时,对大嬴政絮絮叨叨。

“舅父说,所有人和所有事都有多面性,需要辩证地看。比如鲁儒,摈弃他们迂腐的一面,与赞扬他们贤德的一面,并不冲突。”

“但我做不到舅父所说的那样,我讨厌他们,就难以赞扬他们,即便我知道他们所做的一些事值得赞扬。”

嬴小政叹气。

“辩证啊辩证,舅父说得最多的就是辩证……另一个我,你能做到吗?”

“你似乎能。在你的记忆中,你忍了许多不能忍之事。若换作我,早就掀桌子不干了。”

嬴小政又叹了口气,然后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不过你应该不能掀桌子,掀桌子就是个死。我说我忍不下去,是因为我知道我无需忍耐,也有舅父和诸多长辈为我兜底。”

嬴小政的语气又是欢喜,又是烦恼。

他烦恼自己被长辈宠着,远远不如梦境中的这个自己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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