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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稷又道:“切记不要殉葬,无论是我的姬妾还是奴隶,都不可殉葬。秦国始有仁善之名,不可松懈。”
秦王柱呜呜哭着,连“是”都说不出来。
嬴稷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秦王柱披散的头发。
他的儿子也已经老了。幸好,子楚和政儿都能成为很好的秦王,所以他不用担心秦国的未来。
“朱襄,你暂时不要南下,留在咸阳辅佐大柱。”嬴稷道,“我本来答应你继续在南边种田,我要食言了。”
朱襄道:“君上不是食言,是我自己不愿意离开咸阳。”
嬴稷笑道:“我诸多晚辈中,你最令人生气,也最令人开心。不仅大柱,你的友人夏同,你的外甥政儿,你都要好好辅佐。”
朱襄道:“君上放心。”
嬴稷道:“你做事我很放心,但你的脾气还是得收敛一些。虽然大柱比我温和,不会如我一样猜忌你,但同样,大柱处事比我仁慈,可能不能很好地震慑嫉妒你的人。所以你也要自己小心谨慎,别让其他人抓到把柄。”
朱襄道:“君上,我一向很谨慎。”
嬴稷嫌弃道:“你就嘴上谨慎。大柱,你说对不对?”
秦王柱哭着点头。
朱襄叹气道:“我一定谨慎,君上放心。”
嬴稷道:“好,我放心。我累了,推我回去休息。”
朱襄推着嬴稷离开,秦王柱仍旧跪坐在床榻上哭泣不止。
嬴稷当晚睡觉时,没有任何异常。
但朱襄第二日叫嬴稷起床的时候,嬴稷已经没了气息。
他就这么一睡不起,睡相很安详,嘴角还带着笑容,好像做了一个好梦。
嬴稷的睡姿一直都很规整。他双手放在腹部,肩膀放平,脸朝着上方,就像是一个人像。
秦王柱从病床上跑下来,披头散发,没有穿鞋,外套也没披。
“君父,君父……阿父,阿父,你别睡了,早晨了,该起床了!”秦王柱跪在床榻前痛哭,“阿父,阿父,求你醒醒!”
子楚跪在秦王柱身边默默垂泪,哽咽不止。
朱襄带着嬴小政也跪在一旁。
嬴小政拉了拉朱襄的袖子:“舅父,曾大父只是睡了,对吗?”
朱襄道:“嗯。”
嬴小政道:“舅父是骗子。”
朱襄没说话。
嬴小政低下头:“曾大父说要今日陪我放风筝,曾大父也是骗子。”
他其实原本不太喜欢这个曾大父,非常的忌惮曾大父。
曾大父实在是太多疑了,比梦境中的自己更甚。
明明自己年龄这么小,明明舅父完全没有野心,但曾大父总是试探来试探去,实在是无趣。
舅父被曾大父逼得心情很不好,自己也心情很不好,他真的不喜欢曾大父。
但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嬴小政心中对这位老秦王的芥蒂逐渐消去。他逐渐视这位声名在外的老秦王为曾大父了。
但曾大父怎么不多给他们一点时间,现在就离开了呢?
朱襄静静地看着老秦王安详的睡眼,脑海里闪现出曾经与老秦王的一幕一幕。
长平时的老秦王,迎接他的老秦王,咸阳时的老秦王,江东的老秦王……还有生命最后时刻仍旧拼命当好秦王的老秦王,以及卸下了秦王重担的长辈嬴稷。
“君上,走好。”朱襄双手紧紧抓着裤腿,眼泪一滴一滴从脸上砸落,将衣摆和裤腿晕染出一朵一朵的泪痕。
公元前25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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