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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住人口只有几千人,年轻人大多去了大城市学习工作,留在这里的多是上了年纪、耐得住寂寞的老一辈。
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因为出了岑胜礼这么个社会名流而沾了光,岑胜礼发达后捐资给这里修桥、修路、修学校,当地政府便也投桃报李,破例将早年收归国家的岑家祖宅还给了他们。
说是祖宅,早先不过是一个破旧不堪的几进院子,岑胜礼花大价钱请来知名建筑师精心设计,按照江南园林式的风格彻底修缮一新,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但修得再好,除了岑胜礼这个念旧情的,其他岑家人看不上这里,除非岑胜礼开口,没有人愿意回来。
当年岑家祖辈走得早,岑胜礼一个人带大几个弟妹,带着他们去京市闯荡,可惜岑家这些叔叔姑姑们各个本事平庸、私心却多,并非良善之辈。岑胜礼的原配去世后,留下两个丁点大的孩子,他忙着事业顾不上家庭,这些叔叔姑姑们面上对岑致森和宁知远照拂有加,私下那些有意无意的针对和挑拨,从他俩还是懵懂稚童起便未少过。
等到他们都长大逐渐明白过来时,兄弟之间的隔阂早已不可调和。
不过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下车时宁知远四处打量了眼,好几年没来,这里依旧是老样子,仿佛定格在了时间的某个刻度里,年复一年,始终如故。
来迎接他们的是岑胜礼的一位堂兄,他俩叔伯辈的人,这些年一直是这位堂伯帮忙看顾打理这座老宅。
对方帮他们将行李拿进去,岑致森跟人说了几句话,表达了谢意,等人离开,他们才一起走进去。
知道他们要过来,这边院子里提前点了灯,进门宁知远先闻到了幽幽花香,确实是记忆里的味道。
他们沿着廊下走过去,那株香樟就在后院的庭中,苍虬葱郁,正值花期,娇嫩细白的花朵一簇又一簇堆满枝头,芳香扑鼻。
今天是十五,月色很亮,花枝间投下的月影便也格外动人,妖妖娆娆的,随着夜风摆动。
宁知远停步在廊下抬头看了片刻,身边岑致森问他:“跟以前看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这树好像没有那么高了。”宁知远说,以前总以为遥不可及的,如今似乎伸手就能触碰,确实不一样了。
岑致森笑了笑:“嗯。”
“似乎也没有以前看着那么粗壮。”宁知远接着说,有些不确定。
“想不想再测一次?”岑致森提议。
宁知远想起小时候他们一起牵着手,试图将这株香樟围住的滑稽模样,唇角上浮:“明天白天再说吧。”
他说着回头看向身后,是他和岑致森从前在这里的房间,都亮着灯,提前收拾出来了。
视线扫过,宁知远问:“你们过年来的那次,岑哲住哪里?我那间吗?”
岑致森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触及他的目光,笑了:“没有,还有别的房间。”
他知道宁知远的意思,他俩的房间中间那面墙上有一扇很大的窗户,小时候宁知远怕黑,岑胜礼特地让人将房间设计成这样。
那时他们几乎每年暑假都会过来这边,很多次宁知远白天跟他闹了别扭,半夜醒来照旧会翻窗去他房间,跟他挤在一张床上睡。
那是只属于他们的回忆,不想别人参与,无论是谁。
宁知远看回前方,嘴角的笑意更显,大约是满意他这个答案的。
说了几句话,岑致森先回房收拾行李,宁知远独自又站了片刻,走去那株香樟树下,在那里的石凳坐下,那些月影便也爬到了他身上。
情人节的那个夜晚,岑致森给他打电话时,或许就坐在这里,和他看着同一片月色。
宁知远闭上眼,任由自己被这里无处不在的夜风、浮动的幽香,和那些斑驳月影包围。
岑致森推开窗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宁知远坐在香樟树下,闭着眼,沉醉风月里。
岑致森的目光停住,想起前几天看过的书中提到的一句诗——
「我不属风月,风月比我痴。」
自认与风月无关,却又为之意乱神迷,而宁知远这个人,便是风月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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