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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不建议他一直用止痛药,每天的定量有严格规定,他就只能在白天,父母来看他陪他吃饭时,用一次止痛。
那样他才能勉强打起精神表现出状态还不错的样子,也能去走廊里转两圈当做活动。
手术前一天吃完午饭,俞灵带着餐盒离开,沈令悠悠靠在枕头上。
这是术前沈令能吃的最后一顿饭,大约是看他瘦得可怜,这天医生早早给他上了止痛,饭菜也允许遵照沈令的意愿稍微丰盛一点。
沈令度过了这些日子以来最轻松的上半天。
止痛药效还没过,暂时又不需要继续输液,被扎得青紫的手背得到解放,沈令感到难得的轻松。
贺闻帆送俞灵下楼,沈令就去了趟洗手间,准备等贺闻帆回来以后,让他陪自己在走廊散散步。
洗手时沈令忽然觉得头晕,他停下动作,撑住洗手台的边缘缓了缓。
湿漉漉的手掌撑在光洁的大理石台面上有些打滑,沈令稍稍闭了闭眼,顿时晕眩得更加厉害。
他连忙睁眼,咬住嘴唇努力集中精神,但这阵眩晕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好转,反而愈演愈烈,甚至牵扯出强烈的恶心和反胃。
沈令喉结狠狠滚动了下,在强力压制未果后,他弯腰干呕了一声。
胃里骤然翻腾起来,沈令感到自己那个一向还算安分的胃,突然痉挛抽搐,他趴到洗手台前“哇”的一声吐了。
中午好不容易吃下的那点东西不一会就交代了出去,但呕吐却停不下来。
沈令两眼发黑头晕目眩,耳边是尖锐的轰鸣。
他双手紧紧抓着水池边缘,过分消瘦的手指关节清晰突出,用力到呈现出透明的惨白,把手背上输液留下的淤青衬得更加突兀可怖。
沈令用最后的意志拼命止住疯狂呕吐的欲望,他腰背深深弓着,像承受着巨大负重一般无法挺直。
细瘦的手臂撑着台面不断打颤,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他闭了闭眼眼,然后再次俯下身,用清水把水池和自己的脸颊口腔清理干净。
这是他能给自己维持的最后的体面。
做完这一切,沈令无力地跌坐下去,身体顺着墙壁滑到地面。
他的心率因为这一通呕吐攀升到了恐怖的地步,心脏在胸腔里杂乱无章地跳着,沈令甚至觉得它快要劈开肋骨,或者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眼前一阵阵发黑,沈令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冷汗在唰唰往下流。
胸口一阵紧缩,心脏开始疼了,从胸腔最深处发出抽动的、拧绞的痛,沈令皱起眉,张开嘴费力喘着气,手指脱力地颤抖起来。
其实前几天贺闻帆跟他说开胸,他都一直觉得不太真实,他总觉得这颗心脏不至于突然罢工得这么厉害。
基本是到这一刻才他真正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身体真的已经支撑到极限了。
贺闻帆送完俞灵回来,前后不过五分钟,沈令却不在病房里。
他有瞬间以为沈令自己出去散步了,但下一秒就否决了这个猜测。
沈令不可能在这种身体状态下一个人出门,哪怕只是到走廊转转,沈令一直很乖很听话。
贺闻帆眉心渐渐拧起,内心忽然腾起一股极度不安的错觉。
他快步上前打开洗手间的推拉门,眼前的一幕像是当头一棒,差点让他晕过去。
宽敞的洗手间里,暖调的光线明亮充沛,沈令却面色惨白地跌坐在地上。
他偏头靠在雪白的瓷砖墙壁上,沾满细汗的脖颈微微仰着,乌黑的发梢被冷汗浸湿,杂乱无章地贴在惨白的面孔上。
而沈令本人套在宽大的病号服里,靠着墙壁勉强支撑身体,像一滩融化的水。
那瞬间贺闻帆呼吸都差点停止。
沈令显然没有晕过去,甚至意识还很清醒,看到贺闻帆时,竟然还咧嘴笑了笑,汗涔涔的面孔形容惨淡。
贺闻帆心都碎了。
他小心地抱起沈令,用最快速度叫来了医生。
沈令又被固定到了床上,浑身接满监护仪器,医生宽慰地告诉贺闻帆没关系,只是虚惊一场。
但沈令再也不能下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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