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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先看了一会儿她写字,然后,又移目看向她用来对照的字帖。
谢知秋正写着字,忽然,一只素手从她耳畔伸出,越过她,从桌上厚厚一叠字帖里,取出一张纸来。
林隐素低头看着这张纸,问:“这也是你的字帖?”
谢知秋一愣,道:“不是。”
林先生手中的那张纸,上面字写得密密麻麻,字迹一气呵成、略显潦草,而文辞艰深晦涩,一看就不是适合小孩子拿来临摹学字的东西,可偏偏夹在里面。
谢知秋想了想,道:“这些字帖里有不少是贾先生给的,让我自学用。
“父亲说贾先生马上要参加乡试了,最近都在备考。
“先生最近好像写了很多文章,因此室中相当杂乱。许是整理给我的字帖时一时不慎,将这篇自己的文章也夹了进来。”
林先生眼睑低垂,目光随意地从文卷上扫过,似乎在看那文章的内容。
谢知秋坐得笔直,问:“我是不是该拿回去还给贾先生?”
“嗯。”
林先生低低应了下,便将纸放回桌上。
*
数日后,林隐素在院中待客。
女客望着窗外落叶微黄,笑而谈道:“隐素,乡试的日子快到了吧?”
林隐素一边点香,一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女客又道:“我过来的时候,远远瞥见这府中的另外一个先生,他一边走路一边背书,结果一头撞到树上。”
女客掩唇轻笑一声。
“听说这老先生在教导幼童上还是有些名声的,这些日子下来,你看如何?他这么用功,今年是不是总算有机会中个举人了?”
林隐素点的香线缓缓燃起,香头浮起一缕细烟。
林隐素面色寡淡。
“不太可能。”
她道。
“我前几日凑巧看到他写的文章。这贾录四书五经背得是熟,但文章细看下来,满篇之乎者也的空话,大道理一套一套,却不见得有什么深入见解。
“他擅长掉书袋子,当个启蒙先生不错,可想登科为官,火候还差得远……除非撞上滔天大运,不然只怕还是会落榜。”
“既然是隐素你这么说,想来结果也就是如此了。”
女客摇了摇手中蒲扇,懒洋洋地接口。
但接着,她脸上浮现隐约遗憾之色:“想当年你在闺中的时候,才学从不逊于兄弟。你父亲乃太学五经博士,你自幼聪慧,又耳濡目染,想来真要当先生,便是正经学子也教得,比拼学识,必不会输给一个启蒙先生。”
林隐素望着香线青烟,静默半晌。
“没有那么容易,没人会聘一个夫家落魄的寡妇去教经学。更何况那些东西……我许久不读,早忘光了。”
女客叹道:“若是三十年前,我做梦都想不到你会教起妇德妇容来。小时候,你是我们之中,最倔、最不愿屈服于这些规矩的了。”
“谋生罢了。”
林隐素道。
“可容女子谋生的行当屈指可数,我既无田产,又无积蓄,娘家早已不可归,夫家已是一座空屋。难道果真一辈子赖着你们这些好友接济?我唯一的特长便是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于我而言,这已是难得的好出路。有人聘我教什么,那就教,没什么可挑的。”
说到这里,林隐素眼神微锐,显出几分不经意的讽刺之色来。
她道:“当年夫家败落之际,我对亡夫已心灰意冷、不报期望,便自行寻方法谋取收入,不过是不想自己饿死罢了,阴差阳错之下,倒被称赞是愿意在困境中支持夫婿的贤妻;
“后来亡夫病故,历经当年种种之后,我早已与他形同陌路,又觉得天下男人都是一回事,何必再跳第二回 火坑,便维持现状,并未改嫁,没想到又被称赞贞烈。
“我心里觉得滑稽至极,可偏偏……这些我不屑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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