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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钦拖着一家老小坐在囚车里被运出皇都的时候,楚歇正站在城楼上俯瞰着那一队远去的车马,眼里悲喜莫辨。

那一天夜里皇城里下了极冷的冬雨。带着雪子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

冷宫里,江晏迟摸着娘亲越来越发烫的身子,将院子里挖来的草药揉成一团往她嘴里塞:“阿娘,阿娘……吃下去。”

“这是我跟外头人要来的炭,烧起来就不冷了,阿娘,你烤烤火吧。”他扶着娘亲坐起来,温声劝着。

“阿娘……阿娘只怕是不行了。”段瑟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阿予,对不起,这一世是阿娘拖累了你。”

江晏迟神色依旧温和,只温和地哄着她:“别说这些话,吃下去,吃下去就好了。”

“不成了,不成了……”

江晏迟放下娘亲,看了一眼外头冰冷的夜色,合身冲进雨里,拍打着冷宫的门道:“公公,是公公在外头吗……求求您了,我阿娘快病死了,施舍我们一碗药吧……”

那声音像是一只弱小的幼兽在低低地嘶鸣,可怜到了极致。

可外头并不是前几日当差的小喜子。

而是向来喜欢打压他们母子的老太监。分到个雨夜看守冷宫已经是让他觉得无比倒霉,如今还听到里头说人要死了,更觉得惹了一身晦气。

“死了就死了!死了还干净!”

老太监往地上啐了一口,“那贱女人早该死了,也惹不得我在这受这罪。要死就快死!”

“公公,大人……赵大人,求您了……”

江晏迟红着眼睛,伸出一只手拽着老太监的衣袖,却被他狠狠甩开:“你也是个下贱胚子,还不放开咱家。小贱种。”

尖酸刻薄的话一句一句传入耳中。

这样的话他已经听了十三年。

江晏迟收回了手,看着锁门十三年从未打开过的这条长长的铁链,又看到那太监腰侧佩的短刀。

声音依旧是柔柔地:“赵大人,求您了……给我送点药进来罢。就当可怜可怜我们……”

“我呸。去去去,要死就跟你娘一块死了,明天早上我来埋人。”

伸得长长的手再一次拽住那人衣袖,这次,老太监顺手抄起一旁的枯枝往那手上狠命抽了两下:“滚开!”

惊得那孩子立刻收回手,再不敢伸出来。

守夜到了后半夜,有了些困意。他靠着大门听着檐前落下的雨声睡了过去。

檐下蛛网上的飞蛾已经被蜘蛛啃噬殆尽,只剩下一对漂亮的翅膀挂着。

猛然听到哐当一声,是锁链被砸开的声音。

老太监还未睁开眼,便感到喉头一凉,鲜血喷射在一双细嫩白皙的手背上。他捂着脖子震惊地看着面前手持利刃的少年,只看到向来温软可欺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温度,只余下一片沉沉的死寂。

一道闪电撕开夜空。

照亮少年眉目的冷冽与沉郁。

江,晏,迟。

老太监眼神里的光很快暗下去。

少年将尸体拖进屋里,先用一堆杂草盖住了,然后才冒着雨偷偷逃出冷宫,往药房的方向奔去。

将好容易偷来的药在炭火上陶罐里熬成一碗浓浓的汤药,给娘亲喝下。后半夜里,她身上的滚烫终于一点点褪下。

第二日清晨,段瑟醒来便看到江晏迟在冷宫的一角挖地填坑,她走过去,江晏迟停下手中铲子,扬起乖巧地微笑:“娘亲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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