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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思念。

七月初,京郊大营里金吾卫设比,谢谦欣然赴会。校场里杀声震天,谢谦赤膊提着木杆走上擂台,连挑十一人夺得魁首。夜里营中设宴,他喝得烂醉如泥,踉踉跄跄走出帐子后仰面倒在了草地上。夜里露水沾湿了衣裳,他望着那弯月亮就想起无数个有着这样月亮的夜晚,檀玉就在这月光下同他柔声说些什么。

在谢谦沉沦醉意时檀玉正合一味新香。他填得半匙香料,又看一眼古书,三钱沉香三钱龙脑,添得石斛细粉,才能合得一方静心佛香。新香燃起时烟气袅娜,淡白色如丝如缕,随着夜风点点升起,幽幽向他扑来。这味新香气味恬淡,最宁心神,檀玉闭目嗅了,却觉着心中依旧不静。他知道,这是他心里的影子又在作乱。

不该的。谢谦想。他从没体会过这样煎熬的滋味,那一阵一阵若有如无的想念仿佛要磨光了他装出来的纨绔人性,将他打回那个脆弱的原形。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檀玉有这种感觉的?是知道孩子到来的那天吗?谢谦有些茫然、也有些懵懂,他发现自己找到了一个能够思考的事情,他想他得好好去回忆一下,檀玉是什么时候成为他心中的妻的。

天化二十二年的四月,春风最是温柔。

谢谦记得他在锦梁宅中接到宫中朱批的赐婚圣旨时刚新睡初醒、神魂懵懂。且还不比以往过来的小黄门儿,那一日来传旨的竟是他那便宜姐夫的御前大监,李德贵。那时他一身衣袍睡得散乱,在谢府空荡荡的院子里接了旨时还以为是什么嘉奖的旨意,这样的荣宠他这些年接了一沓子,早就不走心了。不想那老太监却笑眯眯朝他道了一声恭喜,把他在晚春里吓出了一身冷汗。

甚么恭喜?喜在何处?

谢谦这才展开那卷揣在怀里的明黄圣旨,草草读过一遍。只见上头朱批玉玺,乃是他阿姊谢荣妃做媒,替他聘得了湖阳李氏的幼子为妻,婚期就定在七月里。见谢谦看了圣旨,李德贵又笑眯眯道:“恭贺侯爷大喜,待聘得夫人入府,娘娘在宫里可就放心了。”

谢谦点点头:“是,劳请大监转告娘娘,只说我在锦梁一切都好,娘娘不必挂心。”

说得这句他解下腰间荷包,也顾不上里头金银稞子有多少,一股脑塞给了李德贵:“大监是知道的,我这府上和军营一样糙得很,也没一两壶热茶存着孝敬。大监收了这个权当是拿了喜钱,想必御前事务繁忙,我便不送了。”

说完他腋下夹着那卷赐婚旨意,转身慢悠悠回了自己的书房。李德贵看着谢谦的萧瑟背影,捏了捏手里荷包,叹出一口气来。就看武安侯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荣妃娘娘能放心就出鬼了!可是圣人也知道谢谦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家里人在百夷沙场上死得精光,亲娘又上了吊,九年前团团圆圆一个家顷刻就成了泡影,搁谁也再没有个笑模样。

因着家里父母都没了,外祖与舅家离得又太远搭不上手,谢谦的婚事如同脱缰野马一样耽搁到现在,可愁坏了宫里的谢娘娘。这武安侯自己自然是不急,眼下他光棍儿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拿了金银钱钞出去叫几个狐朋狗友睡得画舫枕得勾栏,三五七人聚在一起饮酒打马,岂不快活?可这到底不是正路。谢谦今年二十又四,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到了这个岁数儿子都能读四书五经了,他还没个着落,娘娘能不急吗?都说为人臣者求一个家国平安,如今国事上百夷战乱平了,剩下的可不就是家事了。若是谢谦能娶个媳妇收了心,谢荣妃这个做姐姐的能一天念八百遍佛菩萨的法号。

李德贵回宫后把谢谦那人模狗样的德行报给了圣人与谢荣妃,两个主子听了一阵沉默,相对叹出一口气来。片刻后荣妃娘娘抬起一双凤眼泪光点点,看着圣人的眼神仿佛能把人心给看碎了:“陛下,礼之这样子,教臣妾怎么能放心。您说,我这是不是耽误了人家李氏的孩子……”圣人最怕荣妃这表情,宫里人都是见识过她的彪悍的,如今她一副西子捧心的样子,圣人只觉得脊梁骨发麻。他握了荣妃的手,宽慰道:“蕙娘啊,别担心。这事儿依朕看是不能让礼之自己办的,再说咱们婚都赐了,索性送佛送到西,余下的事儿也都替他办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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