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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船队,顿时顾不上什么衣服和鱼,端起盆朝村里大声喊着,更有激动得连衣服都顾不上了,衣服被河水冲走都没发现。

卢家出来的兵役看见已小有模样的村码头,顿时热泪盈眶。

他们走时,四野还是青葱翠绿,如今归来,山上红叶都要开始落了。

他们不再往饮马镇,纷纷要靠岸下船,心急的往岸上一扔包袱,脱了鞋就蹦下船。

村里的亲属们跑得一点儿也不比他们下船慢,一村人全都涌到码头,跑在前面的被跑在后面的挤下河,小小的码头挤满了,更多人踩着一脚泥,大半腿踩在河水里张望,找孩子、找丈夫、找爹。

青河水一路两畔,不知汇聚了多少泪水。

卢文、谭石头找个人少的空地把船停下,三叔远远看到他们,踩着河边的碎石杂草急跑过来,稳稳抓住卢辉胳膊,嘴唇抖动着却说不出话。

卢辉眼睛又湿了。

卢轩扶着卢爷爷,四叔、四婶搀着卢奶奶,元蔓娘领着几个小的都赶来接人,一家人抱头痛哭,放肆发泄。

三奶奶不止接到了她上次走的一儿两孙,还接到了已经走了五年多的长孙。

她望着已经比她高出两头的长孙,竟有些不敢认,“树业,是树业吗?”

卢树业扑通跪到地上,“奶奶,是我。”

三奶奶哇一声哭了,不用儿媳扶跑到孙子面前,又打又锤,“你再不回来奶奶要当你死在外头了!”

看到从小疼爱他的奶奶,卢树业又哭成小孩模样,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五年的惊恐悲怨全都发泄出来。

他娘颤着声问:“你爹爹呢?”

卢树业眼泪涌得更汹了,声不成调地说着,“蛮子冲过来,爹叫我快跑……”

他们头一次上战场就遭了偷袭,他才十六,他爹让他别怕,跟紧队里的叔叔伯伯,刀子砍过来,他吓傻了,他爹把他推开,让他跑,使劲儿跑,他跑得鞋底都穿透了,跳进死水坛躲到天黑,才跑回营地,他们整个队就他一个人活下来。

三奶奶呆了呆,一下子坐到泥地里,抓着地上的草哀嚎。

整个村子都在哭,号啕震天,高兴的,悲痛的,一个人无法承受的,全通过哭声发泄出来。

眼睛肿了,声音嘶哑了。

回来的总算回来了,回不来的,从走时他们已经有准备。

人渐渐散了,相携回家,休整洗沐,迎接新的生活。

三奶奶抹抹眼泪站起来,掏钱给小孙子,叫他去镇子上买肉,“要好肉,要最好的!”

小孙子鼻子眼睛都红着,睫毛沾着泪珠,一哽一哽地抽噎,她用袖子给他擦擦,“去吧,剩了钱买糖!多买点!”

小孙子应了,抓着钱和姐姐一路往镇上跑。

路上,他们遇到了亲戚,邻居,大家眼睛都是红肿的,背着太阳跑去,又迎着太阳跑回来。

天还没黑,不晌不黑,家家户户却都燃起炊烟,整个村子,都被烟火味浸熏透了,暮霭飞归鸟,旅人归故乡。

这是他们过得最悲喜交加的一个秋天。

蛮族分裂,西线决战一开始,两支蛮族部落投降,横跨北境几百里的决战打了一个多月,大胜凯旋,长达十六年的战争结束了,从立国之初就骚扰的大岐的北部蛮族被驱逐、分化,再构不成威胁,除戍边留守的,剩下几十万将士分批卸甲归乡。

狗子恢复不少,宋六也能下床走动了,卢栩的案子终于断下来。

人证物证俱在,不用他们三个多说什么,县令轻松就把案子判了。

卢栩罚五十两银子坐牢一个月。

若不是如今不再用兵,被卢栩打的官差也坚持说只被衣服蹭到了,卢栩也不是故意的,加之一大半证人都给卢栩求情,往重了判卢栩罪责都要被押去从军戍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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