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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早已谢尽的桃林。

他问酒中仙:“我是不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酒中仙愕然:“殿下怎么会自私呢?”

“明二。”明二自从改名酒中仙后,就很少有人再唤他旧日的称呼,他听到太子殿下的叹息,“我是人,不是神。”

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是人……就会有私心。

酒中仙想反驳,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殿下现在只想要自己说说话,于是,他做了安静沉默的倾听者。

叹息过后,乐珩将目光从那早已凋零的桃林中挪出:“明二,去把纸笔取来。”

乐珩因为病重,即使喝了那碗药,手中的力道却还是不如往昔,所以他在纸上写字的速度很慢。

待墨迹干透后,乐珩将纸张交给他,酒中仙知道,这是要给公主的。但他不解道:“您为什么不直接对公主说呢?”

“因为我太自私了。她呀……肯定会生气的。”

回忆在脑海里一晃而过,酒中仙已经走到了祝凌身边。他从怀里拿出了那封信,递到了祝凌面前。

祝凌从他的指尖接过那封信,信上的淡淡余温迅速冷却消失。

信里只有一张纸,纸上只有寥寥两行字———

凤困樊笼,不若纵其归去;

鸾守旧址,何日再闻凤鸣?

羌国历代皇族对身后事都不像其余六国一样讲究,他们都是随着自己的喜好做的选择。像乐芜便选择将他与夏菁相识的那座山山腹掏个半空,将两人合葬在一处。

乐珩选择将自己葬在重夜山上,他下葬的那天,也是一个晴天。

在要启程的前一个时辰,祝凌站在灵殿的正中间:“天子冕服,现在何处?”

宗正杨珂对着她行了一礼:“禀公主,如今的天子冕服,是您的制式。”

“不必骗我。”祝凌淡淡地说,“父王死后,即使阿兄久不登基,杨宗正必然也早令人制出了阿兄的天子冕服。”

“公主……”宗正杨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于礼不———”

他的话说到后面,却忽然卡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公主的眼睛。

那双好像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

杨珂扪心自问,他真的想阻止吗?

不,他不想。不然他不会这样答非所问。

———即使这种行为以羌国的礼法看都显得荒唐。

不过……宗正杨珂怔愣着,只觉得周边忽然安静得吓人,他想象中立刻会有人跳出来附和劝阻的场景,通通没有发生。

杨珂环视了一圈殿内的同僚。竟连掌管礼仪的奉常彭律,最喜欢挑错的廷尉百里诚都没有说话,所有人都在心照不宣地默许公主的行为,这称得上出格的行为。

好像起了风,将沙子吹进了眼睛,宗正杨珂使劲揉了揉,于是眼睛便通红:

“我这就去取来。”

泥土盖上了棺椁,于是最后一点熟悉也被掩埋。

重夜山巅,祝凌跪坐在碑前,静静地向面前的土地里倒了三杯酒。

酒液浸没入土中,一会儿便消失了痕迹。

祝凌忽然想起之前的一段回忆。

那是一个午后,乐珩懒洋洋地倚在她旁边的榻上看书,祝凌在面对着政务卷生卷死。那天有点寒凉,于是风一吹,乐珩便咳得很厉害。

待咳嗽止住后,乐珩满脸疲倦,却忽然笑着叹了一口气:“太迟了。”

那时祝凌问他:“什么太迟了?”

乐珩笑了笑没说话,却只是看向窗外,窗外的桃林,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桃花。

———春日已迟,于是桃花都将凋谢。

祝凌看着那些桃花,忽然觉得这些花像极了乐珩,花期绚烂却又短暂。

如果乐珩能早生十年,这天下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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