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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槐树才出生一年,晃着香喷喷的槐花仰头问:“为什么不能碰?”
“因为这是眼泪。”大槐树解释,“有一棵很大的树,大概有岛那么大……它在哭。”
小槐树惊讶极了:“树也会哭吗?”
“本来不会的。”大槐树说,“一棵树会哭,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人。”
一棵树喜欢上另一棵树,这种事自然没什么好哭的——可树喜欢上人,就会哭,因为树这种植物走得又慢、脑子又不转弯,又很容易被认错。
去哪找那么有耐心的人类呢?不光能一眼认出自己的树,还能慢慢地、不急不缓地走,从容地守过一个又一个春秋冬夏。
“不过咱们槐树肯定没问题。”大槐树又赶快哄小槐树,“咱们最擅长哄人,花还又香又甜。”
不像有的树,即使相当迟缓地、慢了不知道多少拍地意识到一个“喜欢”,也未必能迅速理解,更不要说传达。
像这种树,就只能老老实实去当任务者,学着做人、做任务、接受考核,走过一个又一个世界,一点一点弄清这种感受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气生根会打卷,为什么看到人类生病受伤就会生闷气,为什么宁肯放弃守了那么多年的猎物,也想让对方活下去。
为什么一觉醒来枝繁叶茂,看到自己的人类躺在落叶堆里和自己打招呼,却疼得像是被铁丝勒碎树皮、牢牢箍住,只是因为一只藏在叶子里的纸飞机,就下一场停不住的雨。
……
荣野暂时还没能完全得到答案。
他只是想,他或许可以跟着穆瑜回家。
跟穆瑜回家,做一棵长得很矮很小的盆景树也可以,种在花盆里就行。
他会很仔细地管好自己的根,不把花盆撑裂。
“错啦!错啦!”窗帘和树冠虚影挡的严严实实,负责帮忙参谋的槐树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树不难听见树的想法,“什么花盆,你不该把他抱去床上吗!”
荣野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人,立刻把探进来的槐树枝送出五百米外,把怀里的一小团木鱼抱起来。
三分钟已经到了,他的人类一向非常守信,不会超时哪怕一秒。
之所以没有在三分钟后理他,只是因为不小心睡着了。
少年穆瑜蜷在榕树的怀里,额头抵着荣野左肩,仍有高热穿透衣料渗过来,搀着并不安稳的咳嗽。
力道一牵,穆瑜就跟着醒了,慢慢张开眼睛。
因为难得这样放松,高烧的身体反应也用不着压制,一向温柔安静的黑眼睛显得润泽,搀着初醒的茫然。
“是我。”荣野碰碰他的额头,他在做经纪人时就常做这些,熟练地让少年靠在肩上,“什么事也没有,可以休息。”
这话由经纪人说出来,对什么时候的穆瑜都很管用。
那双黑静的眼睛弯了弯,顺从地闭上,轻声问:“三分钟到了吗?”
榕树藏起闹钟和墙上的挂钟,语气镇定:“没有。”
“还早,我该继续哄你。”荣野摸摸他的额头,“我做错了很多事,三分钟的惩罚太短。”
……哪有这么严重。
说“错”未免太过正式了,穆瑜并没真正生他的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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