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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驰的马车内烘着暖炭,卫觎将人拢在自己的大氅里,与她主动说起了他之前一直不愿言说的那个梦。

他梦见自己举着一把刀,在血红一片的浓雾里,不断砍着拓跋奭的头颅,却怎么也砍不绝。直到,眼前的那张人脸变成他自己,他己来不及收刀……然后,那张脸又变成了簪缨。

每当这时,他便会溺水般惊醒过来。

哪怕在梦中,他也绝对不会伤害她。

簪缨听着,一枚玉润的白子凝在指间。

两人眼前的这盘棋,她再落一子便能赢了。卫觎不说那些扫兴的话了,有些无奈地捏捏她耳垂,“怎么还是舍不得赢我?”

“你让了我三手,我怎能赢。”簪缨将棋子投回棋盒,酝酿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般抬头,眸光潋滟,“观白,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卫觎:“什么事?”

簪缨轻轻吸进一口气,道:“昙清大师说的不错,我,我是转生之人,我记得前世之事。”

卫觎看着她,沉静了好半晌,“阿奴急糊涂了。”

“不是,你听我说。”簪缨在微颠的车厢中抓住他宽厚的大掌,语气有些发急,她原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他,可是她想留住这个人,一口气道

:“是真的,我记得前世的事。前世我很糊涂,没有与李景焕退婚,后来我受了伤,他们便把我软禁在冷殿里,夺去我的家财去和世家作对——”

卫觎坐正了身体,听着从她口中说出的这些如同天方夜谭的言语,难以置信,却又莫名笃定她并非哄骗自己,严肃地问:“伤在哪里?”

簪缨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右臂。

卫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后来呢?”

“后来,”簪缨坚定地看着他,“是你,是小舅舅你打败了匈奴,挥师南下来救我。那时你的伤已好了,你带兵火烧朱雀桥,闯进建康宫,斩杀了那人,从宫里救出了我,就和这一世相差无几。然后你便把我带在身边,一直对我很好很好。”

卫觎听着她栩栩如生的描绘,想起他们在西山行宫重逢时,她看他陌生拘谨的样子,眼底慢慢涌出一种极深的悲伤,笑着问:“真的吗?”

“真的!”

簪缨泪水夺眶而出,埋头抱紧他的腰,“这一世有许多待我好的人,可是再没有比你待我更好的人,再没有了……”

卫觎刮她的鼻头羞她,帮她擦不要钱的金豆子,柔声道:“原来我和阿奴的前缘这样深,前一世能做到的事,这一世没理由做不到啊。莫哭了,我会一直陪着阿奴的。”

“你说的。”

“卫十六的话,不食言。”

车队进入长安这日,簪缨没有看到骊山晚照,灞柳风雪的名景。她掀开车帘,望着这座初次见到的古都王城,一片沁骨的冰凉落在手背。

她痴痴地低头,看着融化在皮肤上的雪花。

前头探路的谢榆拨转马头,盈着泪意高呼:“九月,九月落雪了!”

簪缨转回头,看着靠在车厢上陷入深睡的男子,哽咽道:“观白,你听见了吗,下雪了。”

这一年北方的冬天来得格外早。

长安雪花大如席。

一十日后,从西域葱岭返回的商队与北府亲骑一道快马赶回。

原来今年西域的第一场雪也下得极早,当地人都说,差不多一十年没有过这样的早冬了,蹲守在毒龙池的卫队不敢合眼地等待,终于在一个黎明,奇异地看见两朵水莲并蒂而开,便趁花开之时都摘了下来。

和主君女君在长安行宫会合时,一路上提心吊胆恨不得马生双翼的亲兵大松一口气,取出水莲时再三保证:“下属以性命担保,这两朵花都是在花开时摘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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