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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觎不置可否,沈阶便去案几上取了纸,动作平稳地研开墨,拾笔写下六个字。
这个深藏在他心底的真实想法,异想天开的夙志,他从未对他人说起过,对母亲没有,对同窗没有,对女郎更是没有。
夜深人静时,他甚至要压抑自己着不去想,别把这样的野心泄露于造化。
但在大司马洞若观火的注视里,他无所遁形。
说白了,他还不想死。
卫觎接过,看到上面的字,眉心不禁一跳。然后他慢慢笑起来:“了不得啊。”
堕三都,天下白。
一介寒士,敢想去做孔圣人都为之奈何的事。
沈阶落了笔,如同终于缓过那口气,恢复了孤介神色,低声道:“女郎一路行来,而今着眼之处,已非凡俗。只是她自己,尚不知自己具备什么。”
卫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簪缨如今既资北府,又统乞活,门下谋士可辅一州之政,军、政、财三样在手,便是一个反王也当得了。
这也是卫觎当初
放手让她自己去游历时,隐约已有的预感:阿奴不是一个看过世情后会无动于衷的人,同时却也是个柔软求善、没有大争野心的人。
那么她一步一步,与这世道相刃相靡,最终会立身在何处?
路远易孤,高处凌寒。
“你想推她一把?”卫觎淡声问。
沈阶垂首,看不透大司马的打算,却也不再费神揣测大司马是否在试探他。
那一袭青冷的单衣,像一根孤生在雪地里的竹。
“一切看女郎自身。小人,唯命是从而已。”
卫觎笑笑,信不实他的话。
不过看在他乖觉的份儿上,他也懒得再追究。挥了挥手。
沈阶呼吸均匀不乱,退行至门口。
卫觎忽又想起了什么,闲话家常般:“在京时听说你在为她授讲《战国策》,今下还教着吗?”
沈阶闻声止步,敛低的眼澜微动,想起那些在灯下与女郎就近相坐,被那双含带疑问的清水娇眸望着,为她讲解纵横之策的日子……他稳声回道:
“入蒙城境前,国策五百篇正好讲完。”
五百篇,从女郎招揽他之日算起,不足半年时间,已尽数通读。
所以沈阶才说,任何一个初次见到女郎外貌,以为她只是个娇软无害的小姑子,从而小瞧她的人,都会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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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缨所言,确亦,有你的道理。”
书房中,谢止面对簪缨,发现自己竟有几分势弱,轻咳道:“另外两条又是什么,阿缨且继续。”
簪缨喝了口茶水润喉,不紧不慢道:“世兄若应了第一条,后面才能谈。若不应,后头的话也不必说了。”
谢止噎极,反笑一声。他之前竟以为,只要屏退簪缨身边的人,便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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