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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婉,可心爱之人在江山社稷面前,份量又有几何。开始的时候,他自然一力维护元后,下令清查散播流言的来源。可是后宫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查来查去,就成了笔糊涂账。之后,皇上做了第一件糊涂事——他不知听了谁的枕边风,竟真有将庾妃之子过继在皇后名下之意,他对阿婉说,如此做是以防不虞,待将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定然立其为太子。”
簪缨抬目,眸底生出波澜。
这样的决定对于一个无子的皇后来说,是何等羞辱。这与侧面证实了那谣言又有何异。
她道,“卫娘娘不会同意的。”
李蕴点头,“阿婉性子虽柔,却也有自己的主张,她看过御医,也寻过妇科圣手,都说她身子并无恙,也许只是儿女缘还未到。是以她并不肯答应。可这时,又出了一件事。”
像长公主这般游戏人间的人,陷入当年那场回忆,眼里也多了几分沧桑痕迹:
“顾家三郎,我翁翁最疼爱的幼子顾凌霜,有人从他书房箱底窃走一封示爱的诗赋,公诸于世。不出两日,那封信上的一字一句,连坊间的懵懂小儿都会背了。”
喀地一声,簪缨紧扣双手,小小的力气,竟是按响指节。
那封被藏起的示爱信,是给谁写的,不言而喻。
“造假的?”少女声音发紧。
“若是假的也好了。”李蕴眸中对簪缨的敌意不觉淡了,变成一种深重的悲哀,“卫顾两家是世交,小三郎,比阿婉还小上五六岁,平日看着文静敛默,竟在心里偷偷藏了这么个人——藏着天子的女人。
“此事一出,皇上慌了,他知道有人要将皇后推到风口浪尖,也不是不知道皇后清清
白白,但他唯恐下令禁传风闻,会越描越黑,这时候,他做了第二件糊涂事。
“他想保护皇后清誉,便以雷霆之威将顾三郎下狱,想借此将一切过错推到顾氏头上。”
簪缨听到这里,终于感觉后背发冷,含着水光的眼眸轻霎。
什么过错呢?整件事里,那两个人都没有过错,一封未曾送出的旧信,不过是发乎情止乎礼,皇上当时该做的,是揪出兴风作浪的黑手,而不是意图遮羞了事。
耳边是长公主切齿的声音,“顾氏是江左第一氏,顾三还是本宫小叔子,皇上不敢动真格的,不过想借此举把阿婉从污泥漩涡里撇清。可顾三这个痴情种,将狱卒送去的食水悄悄藏起,几日之后,在狱中绝粒而亡。”
至死,不肯否认一句他对卫婉有情。
别人皆是以死证清白,他以死证自己不清白。
那些被他珍藏在心底,一辈子不准备见天日的冰清玉洁的心意,却一朝失窃,被有心人利用,让街巷孩童当作顺口溜嬉笑念唱。
痴情人可以接受求而不得,却不能忍受一颗干净的心被糟蹋殆尽。
不死何为。
“我那短命的顾郎——顾老的长子本就去得早,这一下又痛失幼子,且非因天灾,而因人祸,翁翁由此对皇廷心灰意冷,避去乡野。”
长公主呼出一口气,“你见过翁翁头上的白发吧,原来,翁翁是京城闻名的美髯公,发漆如墨,却得知三郎死讯后一夜白头。”
簪缨低问,“卫娘娘呢……”
李蕴眼梢微红,“她性子一贯容让敏柔,这样大事,自然要瞒着她。可有兴风作浪的妃嫔在,千防万防,又哪里瞒得住?她与顾三郎自幼相识,视为弟弟一样,她不杀伯仁,伯仁因她而死,猝然闻之,阿婉便病倒了。其后缠绵病榻,没过半年,悒郁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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